聆听跃进的心音

文/李连孝  编辑/雅贤

　　杨柳飞花时，夏天不期而至，穿着毛衣毛裤入夏在北票已经算不得稀奇。你在空中随意扬一扬手掌便可捉到杨花柳絮，摊开掌心仔细端详，轻柔透明，看不出与古城长安的飞花有什么分别。你不禁疑惑：这可是夏天的飞花呀，北票的春天去哪儿了？

　　前往辽宁省北票市蒙古营乡跃进村途中，汽车一直沐浴在漫天飞花里。护路的杨柳像一条为铧南线黑色柏油路计程的尺子，一把一把地向东南方向扯去。地势渐高。蓝天下，西北的山坡顶着白花花的塑料大棚自路树的缝隙挤进我们的视野。且行且近，眼界宽阔起来，树林、绿禾、民房、卫生院、敬老院、集贸市场、行人和车辆都清晰地呈现在一幅油画般的村落里。这里正是三乡交界、八村接壤的省级文明村所在地——跃进村。

　　柳絮染白了湿暗的渠坝，似盐若霜，这些长了翅膀的种子在跃进觅到新家后变得安安静了。渠底浅浅地汪着透明的水，也汪着顶上的白云和蓝天。与渠坝相连的是平平整整的田，茁壮成长的禾苗已经绿垄，给这上千亩平原带来勃勃生机。长尾巴的黑喜鹊，叽叽喳喳的灰麻雀在田野里与禾苗嬉戏，跳跃飞翔。在辽西，尤其在十年九旱的夏初，这样的景象并不多见。

　　作为新能源普及推广工作者，我们的足迹几乎遍布北票的乡镇村庄。除了一些保护地和搞滴灌栽培的大田作物以外，广袤的川州大地基本上都以焦土的原生状态裸晒在骄阳之下。因为春旱，高架桥式的混凝土水渠、伏地龙状的明渠以及土沟状的沟渠特别引人注目，每一次都见不到水流的迹象，同行人揶揄那些设施为“文革摆设”或“大跃进文物”。当我们走进现实版的跃进，俯首聆听她博动强劲的磁场心音之后，几乎被一股不可名状的跃进力量同化。

　　跃进村的名字比我们见到的这位长者还要小上十八岁，他叫乔树广。乔树广说，以前这个村叫公吉营子大队。1970年，任北票县委书记的王宽明到公吉营子大队考察，召开社员大会，才正式更名为跃进村的。当年，辽宁省唯一的农机鉴定站就设在跃进，凡省内新研制的农机和农机具都要在该地实验试用，经鉴定合格后才可以批量生产和普及。跃进人在得天独厚的机械化条件下，西梁的百亩人造平原诞生，河南的轧沟造地百亩完成，加上河套沿岸的平整土地，在没有美国氨和国产化肥的时代背景下，跃进耕地的年产量达到一百八十余万斤，为国家贡献了大批公粮。在以粮为纲的年代，在文革时期就已经成为响当当、闻名遐迩的典型村。说到这里，这位长者挺直了腰杆，额头晶亮，语气中透出只有跃进人才有的骄傲与自信。

　　我们在水渠中见到的水是南河水，受春旱影响，河套已经断流。南河自西向东横穿跃进的1100多万平方米土地，也是途经跃进村的唯一河流，系大黑山九条川之一，发源于素有“辽西绿岛”之称的著名景区大黑山。泛黄的干沙、大小不一的河卵石沐着阳光，躺在河床休整，静待汛期喜讯。成团的白絮自河套岸边成片的树林中滚滚而出，白杨树正舒展着枝枝杈杈，吐狗抽叶，争取在新一个年轮里更加茂盛。乔树广指了指树林说，这原来都是他们村集体的，现在分给村民经营了，一户一亩。

　　在人们盼雨等雨的播种季节，跃进的田野提前就绿了，这不能不算一个奇迹。乔树广说，田里有暗渠，三条呢。九十年代就已经修好了，截南河之流入渠，千余亩平地都有灌溉条件，节气到了，农民该播（种）就播（种），无论旱涝，跃进（村）的庄稼年年大丰收。我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大地皮肤底下暗伏着三条贲张有力的大动脉呢。

　　如果说跃进凭借当年的一跳超越了其他乡村之后原地踏步，靠后期的改革推动自然发展，跃进的光芒将耀眼不到辽宁省政府，跃进只会成为一个曾经的传说。

　　跃进村保护地的兴起可以形容为“菜蓝子工程”飓风之下的产物，优势不全是他们的。洼地地气冷僵，蔬菜总抢不到好价钱，着实让跃进人跌了一个跟头。把洼地大棚拆掉还原成良田、在山坡上规划种植小区、引水上山倒是跃进人痛定思痛后的变革。具有跃进特色的角瓜、西红柿、豆角一年四季源源不断地流向各地市场。村民种着好田，守着大棚，经济林在睡梦中增值。农家的日子，充实而富足。

　　在行政村有养老院，有村级卫生院，还有集贸市场，这些在乡镇才有的设施跃进村都有，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跃进村已经拥有乡镇才会具备的功能，是一个浓缩版本的乡镇。每一处风景都是碎片化的定格，倘若连接起来，才会成为一幅完整的跃进动画。

　　站在山坡上，俯看跃进村。铧南线自跃进村集贸市场兀然弯进再自西头弯出与主线汇合，勾勒成闭合的一个扁口图案，极似美女唇线，圈子里商铺林立，细齿相合。放眼望去，莽莽绿杨多于低平田地，远山苍松如烟，骄阳下，一切都安静在丘陵圈成的窠里。刚刚走过的水泥路和那些经过跃进人自主硬化的路面或直或弯，或分离或交叉，若画卷上随意的闲笔。车辆在细线中径走，房舍在空气中晃动。跃进，仿佛正憋足了劲头，准备再一次起跳。

　　归途中，白絮仍在纷飞，而我的心思却逐渐明朗起来。北票不是没有春天，只是春天来得太早，没有春天是感性上判断的失误；跃进村的发展靠的不仅是冲劲，还有一种实打实的稳重，一种求是的韧劲，每一次起跳的脚都踏在上一次铺好的青石板上，一踩一蹬一甩手，从容不迫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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