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来独往冰河上

文化信使/吴守贵 编辑/繁花似锦

　　辽宁省，建平县。

　　话说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哥哥二十，我十二岁那年。正走集体，喝大锅粥，连续三年自然灾害，加之运动不断，物资十分匮乏。因家里贫困，哥小学未读完，就到朱碌科联合厂学习旋工。但他聪明伶俐、善于钻研，除学旋工外还自学木工。

　　哥哥还和发小王明远年年腊月买彩纸，在煤油灯下刻挂钱、刻印木版年画（胖小子抱一条鲤鱼），然后到朱碌科、喀喇沁、榆树林子、永茂兴赶圈集去卖。身为长子的他，主动为父母分忧，千方百计挣点儿钱补贴家用。穷人孩子早当家呀！我也跟在后面跑腿儿、看堆儿、打杂儿等，若挂钱、年画卖得好，也能蹭顿年糕、羊杂汤儿吃。

　　我家距永茂兴集市25里，门前河水流经永茂兴，冬天河水结冰，冰面逐渐加宽。我受马拉爬犁作交通工具的启发，萌生了滑冰车去永茂兴赶集的想法。自从有了这个想法，再去永茂兴赶集，就特别留心观察河冰的状况。回来后，我把自己的设想和观察到的冰情认真地说给哥哥听，竟然得到哥哥的赞同和支持。

　　为了赶永茂兴集卖挂钱、年画，哥哥发挥他会木工的长处，没几天工夫，为我做了个60厘米长、40厘米宽的冰车。搬过来一看坐板厚实，冰锥锋利，我非常满意和高兴。

　　我夹上冰车拎着两个冰锥奔向河套试车，在宽阔的冰面上滑行试验，时而快时而慢，时而左时而右，时而进时而退，时而原地旋转，认为冰车安全可靠，前行轻便、后退自如，冰锥锋利称手。心里甭提多痛快了，大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豪感！

　　腊月初五永茂兴集那天，我和哥哥同去永茂兴赶集。不同的是，哥哥背着挂钱兜子走河沿老路，我将年画打包绑在冰车后面，在哥哥叮咛注意安全声中同时出发了。我坐在冰车上双臂轻点冰锥，冰车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像离弦的箭一般滑行一二十米，瞬间就把哥哥落下挺远，哥哥看我老回头，就挥手示意我，一直往前走不要等他。

　　冰车过鞑子山到邱杖子，我们这条小河汇入另一条更大一点的河，冰面更宽阔了。我像匹脱缰野马，驰骋在光滑的冰面上，犹如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一路途经二道河子、杨杖子、七台营子、霍家店，都看见一帮帮小朋友在家门口的冰上玩耍，女孩头上扎着围巾在玩打冰出溜，男孩捂着帽子来来回回地滑冰车，虽然天气寒冷，但是个个喜笑颜开。我为自己的创意变成现实而得意，甚至有些自豪！

　　一路上很顺利，全是漫坡，没有遇到任何冰洞、冰沟、冰坎等险况。上岸后，我将冰车寄放在邻居六婶的娘家。一个我叫大舅的人夸赞说：“这小子才十二岁，就这么闯荡，长大一定有出息。”

　　哥哥走路近三个小时才到，可我坐冰车仅用一个小时就到了。由于今天早到占地势好、人流多，挂钱、年画比每次多卖不少。哥哥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高兴，带我在集市上吃了油炸餜子（油条）、豆腐脑儿，还买了我喜欢的二踢脚、花炮、钻天猴儿……

　　散集后哥哥从原路返回，我仍滑冰车回家。返回的路是上坡，与来时相比，是多费些力气，但与步行相比还是快不少。我大概仅用一个半小时就到家了，正赶上家里蒸黏豆包揭锅，吃完豆包又等老半天哥哥才到家。

　　腊月初十永茂兴集，我不仅如法炮制，而且还在市场上批发了三十斤酸梨，带回朱碌科集上零售。空闲时，回忆起背着货物走路去赶永茂兴集的情景。去时肚里有食儿还可以，回来时肚子空空又饿又冷，顶着凛冽西北风侧着身子艰难前行，手指脚趾都冻僵了，不能自由弯曲，疼得像猫咬的一样。现在来回滑冰车就好多了。

　　两次滑着冰车去永茂兴赶集，既省时、省力还有经济效益。村里人只觉得新奇，并没发现有人跟进。反而有人说：“这小子不务正业。”还有人说：“那不是正道，是偷奸取巧。”只有邻居赵大爷说：“我看这小子行，敢想、敢干，滑着冰车赶集咱村自古以来没有过，人家是蝎子㞎㞎——独份（毒粪）。我就是年纪大了，要是倒退二十年，我也学他滑着冰车去赶集。”

　　一个省时省力又有效益的新举动出现，竟有那么多人不理解。除了人们思想保守、僵化外，可能还有做冰车需要花钱，做冰车需要技术，做了冰车一年也用不了几次造成浪费等顾虑，还是自己这双腿可靠。且不说村里人怎么不理解，就连亲眼目睹两次赶集有很大差别的哥哥，都没想再做个冰车同我一起滑着冰去赶集。也许在哥哥心目中，尽管把玩具冰车改造成交通工具，滑着它赶集省时、省力、还有经济效益，但在他眼里它还是个冰车，仍然是小孩子们的玩具。他也许觉得一个二十岁大小伙子滑着冰车赶集不正经，也可能怕在姑娘面前掉价影响说媳妇吧！

　　滑着冰车赶两趟永茂兴集，觉得给自己提了气，给家里长了脸，心里美滋滋的。夜里梦见十多个小伙伴，都滑着冰车同我一起去永茂兴赶集。冰车队伍你追我赶、浩浩荡荡、十分壮观……只听“咔吧”一声，冰层断裂，小伙伴们来不及刹车，一个跟一个都掉进河里，我“妈呀”一声吓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

　　明天，我还得独自一人滑着冰车去永茂兴卖年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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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守贵，辽宁省建平县人。1950年5月18日出生。1969年1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1978年6月毕业于南京工程兵工程学院，高级工程师。热爱文学，喜欢旅游。著有《夕阳韵语》《金秋韵语》诗词集。2010年6月退休。2012年8月加入朝阳市金秋文学社，现为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朝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朝阳市诗词学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协会会员。

　　[责任编辑 赵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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