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文/邹本峰 编辑/繁花似锦

父亲赌气说
不种地了
连续几年天旱
颗粒不收
 
母亲不说话
只是不断搓口袋绳儿
一直搓到能捆扎丰稔的秋天
一直搓到能捆扎分娩的土地
橙黄的玉米
涨红脸的高粱
低垂的谷穗
围绕向日葵跳舞的蜂鸟
搓着，搓着
母亲的麻绳便把父亲的话
打了一个结
扛下山梁
 
很多日子
父亲一个字不提
只是吸烟
烟是土蛤蟆
浓烈和辛辣
引起母亲哮喘
母亲一边喝药
一边说
实在不行
你也去打工吧
其实父亲一直都有打工的想法
只是放心不下
年迈的奶奶
年幼的我
疾病缠身的妈妈
和四面漏风的家
 
父亲不说话
脸上像深耕过的土地
每一垄都是种子的土壤
每一颗种子都睁大眼睛
渴望生长
 
父亲不说话
站在黑夜里
没有影子
我不知道是父亲的身影
在黑暗中隐藏
还是黑暗把父亲的影子吞噬
 
生日
 
父亲要过生日了
姐姐问
给父亲买什么好呢
父亲没有牙齿
吃东西靠舌头
父亲血糖高
害怕甜食
父亲肝脏不好
忌辛辣和荤腥
父亲最爱吃热豆腐
喝刚出锅的豆浆
这些电话了里说不出
微信里看不到
快递邮不了
 
远在他乡的姐姐说
这辈子
我们欠父亲太多
一纸账单容不下
 
三月
 
河里的冰渐渐融化
河两岸的土地湿润许多
久病的父亲
尝试着扶着栏杆走路
一步，两步
大多时候
父亲长时间看着远方不动
父亲远望的地方
有山
山上有树
林中有一处方园
园内有水，有花，有草
有蜂飞蝶舞和泥土的芬芳
父亲说
他生病以后
花草落寞
园田荒芜
也不知道
那些昔日的老朋友
闲来无事时
是否也曾
提起过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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