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梦笔》(二十八)——“给自己一记耳光”

摘要:写诗,总是越写越沉重。不写,还能做什么;如果你是一个骨子里的诗人。放弃;无疑于死亡。

《草堂梦笔》(二十八)——“给自己一记耳光”

辽西雷子

  写诗,总是越写越沉重。不写,还能做什么;如果你是一个骨子里的诗人。放弃;无疑于死亡。

  “没有人可以伴哭,没有人可在一起回忆”(——阿赫玛托娃)。其实不是这样的。在看不见的远方,看不见的地平线上,在此时,在已过去的无数世纪,肯定有无数同样的人在一样的痛苦、回忆,并一再的哭出声。这样的人我称他(她)们为“兄弟”。雨点一直滴落的深夜,有人去了墓地,有人正从墓地回来,为着同样的哀悼。我早已独自去过墓地,并已返回。那里有我的兄弟、姊妹和无数相识不相识的亲人。

  我灵魂的兄弟,不是我尘世中苦难的兄弟;

  他们已经死亡或正迈向死亡……

  在异地或异域的某个地方,我这些高蹈的兄弟

  正围坐在池塘边的草地上,纵情饮酒,不谈诗歌,不谈

  艺术。

  他们有着不同的肤色;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度

  来自不同的世纪;此刻伟大的死亡与不朽让他们汇聚

  ——而我,只是一个已亡的未亡人

  正一步步向他们走近……

  ——雷子旧作:《夜晚,亡灵也需要安慰……》

  为什么那么多的诗人一直在无病呻吟,一再摆弄他们虚伪的小资情调,并渴望被欣赏?还没有到可以唱颂词的时候,表面的繁荣深处遍布细菌,少数人耽于安乐,更多的普通人在阳光照不到的暗角承受着生存与生命的苦难。为什么你们装作看不到?为什么你们绝口不提死亡?它真的有那么可怕吗?每天都有人在死去。洪水、车祸、暴力、贫困、疾病,天灾可免,人祸呢?该发生的躲都躲不开。我不害怕死亡。也不会主动赴死。我害怕的是死亡来临的时候,我想做的事还没有做完。

  诗歌很少能带来现世的荣耀。如果你渴望这荣耀,你就不是一个真正的诗人。我所爱戴的诗人们,都是完全的赤子,没有被尘世的风尘所侵蚀。(你的诗可以写得风尘些,但你的人不要有风尘的味道。否则你写出多好的诗,我都会厌恶你。)那些被我视为同道的兄弟,他们沉默甚至在人前稍有些腼腆,他们不势声张,但面对诗歌与诗歌的争论他们又绝对的傲然而激昂。他们时刻在反思自己;也反思着别人。他们时刻在思考命运。他们表面或许有些颓废与灰暗,但内心却灿烂如花。他们外在可能朴素,内心却绝对的孤傲,没有丝毫的媚俗。诗人必须拥有独立的人格。这是态度。心态决定一个人是否是真正意义上的诗人。

  生活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圈子。每个人都在一定的圈子里生存。圈子圈定了人们的命运。但不要狭隘。一个敞开的圈子才是有生命力的圈子,否则只能是死圈,想活的人会拚命跳出来。不要利诱,不要名引,完全抛开了这一切的人,是无所畏惧的。不自由,毋宁死。这也是诗人应有的态度。不要忙于定名,不要忙于排位,不要忙于挤进文学史。还不到时候。今天的一切,有可能被明天的风轻轻抹去。悲哀的只能是我们自己。

  海子死了。有多少人和他一同在活着时死去。喧哗的人们在说去死吧,一死成名(他们却不敢真的去死)。这是对诗人的侮辱。一个替神灵歌唱的人,歌唱完了,他也就去了。“黑夜从大地上升起/遮住了光明的天空/丰收后荒凉的大地/黑夜从你内部上升/”(——海子《黑夜的献诗》)一个真正的诗人,他死了,他是替我们活着的人去死。所以他虽然短暂却注定了不朽。

  不要分什么知识与民间。知识分子也是从民间生长起来的。是民间丰厚的土壤养活了人群。出生地我们无法选择;语言却是无疆界的。如果你非要打上绝对的标签,你的路就是死路。不要总埋头于书袋;也不要滥用口语。祖先创造的每个语词都是神圣的。不要拘于定式。更不要一再的重复自己。哪怕失败,也让自己醉一次,唱出一次变划音。不行,也不必去死,就给自己一记耳光吧。只有耳光是响亮的。

  一切都走在来时的路上。有时我们会岔开去看看另外的风景,但一切终将回到原地。所有的语词都已不新鲜;而我们无力创造新的语汇。那就清洗吧。让深埋的、滥用的、弄脏的,都重新泛出母语原初的光亮。

  夜还没有完全的过去。天空还没有完全的打开。大地遍布暗影。我那么多的兄弟们还走在主动流亡或被迫流放的路上,我怎么可能一个人为取悦你们为取悦时代而欢快地歌唱。如果可以选择死亡,就让我先去死吧。

  2006-6-14凌晨2:29分烟隐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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