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迈了一步(完)——第二十三章 弄清岔头

摘要:故事不准备继续下去了,但大家有一点不满足,就是曾中文与韩笑的恋情到底成功没有?可以相告一句: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又拖了几年,直至1976年冬才有情人终成眷属。笔者这时已上调师部,未能赏目婚礼盛况,因此不敢驱笔乱描。

  邓集文,男,1946年生于湖南邵阳,1965年参军入伍,即赴援越抗美前线,历经生死考验,在火线上入党。1967年凯旋归国,长期在部队团、师机关从事新闻宣传工作。后攻读文秘专业,沈阳大学毕业。自悟丹青,成为湖南省美协会员,中国书画家协会理事、中国湖南湖山书画院执行院长,齐白石大师再传弟子。数十年间,在全国各大报刊发表新闻、诗歌、小说、书画及摄影作品1000多件。出版的专著有《邓集文画集》、《邓集文作品集》、《土气·豪气·文气》(花鸟画艺术家邓集文作品)、《风雨情》(邓集文诗集)、《多迈了一步》等多部。迄今,先后在辽宁、湖南、山东、浙江、台湾和香港举办个展和联展。2011年12月,国画《横行不霸道》荣登世界艺术殿堂巴黎卢浮宫,获法国国家美协颁发的“特别奖”。

  邓集文转业后,一直工作在辽宁朝阳。豁达豪放、重情重义的邓集文把朝阳视为第二故乡,凭借其聪明才智在这里成家立业、成人达己。自今日起,《今日朝阳网》将陆续刊出邓老先生的专著《多迈了一步》(该书成稿于1982年,2015年初由《中国文化出版社》出版发行),同步推介邓老的一些美术作品,以飨天下网友。

  多迈了一步

  第二十三章 弄清岔头

  曾中文一回到部队,就兴致勃勃地找到干部股何股长,告诉了韩笑的地址,请组织上发出了未婚调查信。之后他每日里满怀胜利的喜悦等待着复函的到来。可是时日在调理他,他心情越急切,复函却越是迟迟不到。旅大至长沙的邮递半月一往返是满够的,可是信发出足足一个月了也音讯杳无,这可把曾中文焦急坏了。

  事情往往有对立面,曾中文千般焦急、愁苦,倒叫王向东落得个满心高兴、得意!当然,王向东这回的幸灾乐祸,不是出于嫉妒。尽管是虚荣自私之辈对他人的一切成功与美事都会本能地引出嫉妒之心!这回王向东高兴,主要是他感到自己在帮助战友处理棘手的个人问题上,证实了他的观点是正确的。

  王向东在连队蹲点。政治处召开政工会,他回到机关来参加会议,他心里暗暗思忖,一定要找个机会当面好好地取笑、奚落曾中文一番。

  会间休息时,大家都在会议室门前篮球场上玩球、看球,曾中文没有兴致,独自沉默也走回办公室,想静坐一会儿,喝点水。王向东急不可耐,不肯放过这十五分钟短暂的机会,便随后跟了去。曾中文刚进办公室门,便听得背后有人问话声: “中文啦,怎么样,调查信来了吗?”他本能地回一下头,见是王向东懒得答复,晃了两下头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可能还不到时间吧!”王向东漫不经心地又随口一句,走近报架去翻报纸。

  “到啦,不耽搁,两个往返也到了。”

  “莫非是信丢了?”

  “不会的,发的是挂号。”

  “那或许是信到了没人办理?”

  “那也不会,大队干部一般不出远门……”

  王向东禁不住笑一声:“你还没彻底糊涂啊!”

  曾中文这才意识到王向东前边几句一本正经的话全是取笑之词,他不由脸一红。但他无可奈何,只好低头缄口,甘认了。

  王向东挑出一夹报纸,拿到办公桌前也坐下来?眼睛盯在报纸上,嘴巴慢不经心地又道:“你去信问韩笑本人了吗?”

  “问啦!”

  “她咋说的?”

  “她也没有详细讲,但说,事情出了一点点岔头,告诉我不必担心,不会有什么大的波折……”

  王向东忍不住失声冷笑:“好一个出了一点点岔头!”

  曾中文清楚王向东一向对韩笑不信任,无好感,便不作什么解释、辩护,只是自我叹道:“哎,什么事都碰到我头上!”

  “这叫做好事多磨嘛!”

  “行啦,堂堂的副政委,当首长的人别只顾自己开心,嘲讽别人好不好。”曾中文情绪很乱,反击一句, “你帮我分析分析,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岔头?”

  “嗨,你呀,也真是!”王向东十分感叹,“秃子头上爬蚤子,事情明明白白了,你还总执迷不悟!”

  “那你说吧,你说会出什么事?”

  “什么事,你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现在社会上有几个讲真话的,你还不清楚!”

  “不,不。”曾中文连连摇头,“韩笑不是这号人!”

  “你别那么使劲摇头好不好!中文,阶级斗争可不是跟你讲礼信、讲义气的啊!”

  “看你说的,韩笑是阶级敌人?!”曾中文忍不住回驳一句。

  “你别急嘛,我也没说她是阶级敌人。”王向东以教训者的语气道, “可是阶级斗争这个东西,它是处处存在,时时都会反映的啊!当然这是指的共产主义实现之前。眼下是社会主义阶段,是 ‘一个相当长,四个存在’,我们看问题、分析问题没有一点阶级斗争观念怎么能行呢?”

  这些调子,曾中文是从内心里反感的,但辩驳之词又不能出口,他只好皱眉咬牙,默不作声。

  “党是那么好入的吗?政治上硬邦邦的人有多少,又有几个能入党!战士政治条件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可连队党员也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比例,韩笑一个家庭有问题的下乡知青,她凭哪一点入党?谁敢发展她。!,除非是做梦吧,她想入党!”

  “她是亲口跟我说的,说大队党支部和贫下中农都……”

  “嗨,你这个糊涂虫呀,亏你还是个政治干事,我要是政治处主任呀,早刷掉你了!”王向东打断他道,“资产阶级进攻的炮弹为什么往往裹着糖衣?你想过没有,这就是人家的策略!你也不是不清楚阻挡你和韩笑成功的墙是什么?不就是她的政治条件不合格吗?她迷恋、追求你这么多年,一心想达到她的目的,你去了,见了面,在这个核心问题上,她再不想点招,施点策略,她还能继续牵住你,降服你吗?她还能保持她的魅力吗?她没有办法,只好求助于欺骗,她装作一本正经地告诉你,阻挡你们成功的墙就要推倒了,摆在你们前头的路是平平坦坦的阳光大道了!这你不就继续死心塌地地当她的俘虏,做她的牺牲品吗!中文呀,这么浅显的道理怎么你还不明白呢!”

  王向东这一篇告诫,将曾中文脑子里搅成了一锅粥,他心绪乱极了,他愁苦地瞅一眼腕上手表,站起身来道: “时间到了,走吧!”

  在回会议室的路上,边走,王向东继续叨叨: “当前流传一种说法,说现在许多人把马列主义装进手电筒里,光照别人,不照自己,中文呀,你今天让我相信了这种说法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说你,探家刚回来那几天,笑话你姨妈,说你姨妈的思想如何陈旧,顽固不化,你如何如何教育她,说得那样津津乐道!可事情临到你自己头上,半斤八两一个样,在韩笑的问题上,你的执迷不悟丝毫不亚于你姨妈哟!”

  尽管王向东的一番见解曾中文打心底里不能接受,但函调不顺利是不可否认的事实,韩笑方面总是出了某种问题!曾中文实在不能心平气和地等待了,中午,他去到干部股,何股长刚躺下午睡,一见中文进屋,腰一直又坐了起来,先打招呼道:“小曾,中午没躺一会儿?”

  “股长,麻烦你一下……”何股长含笑凝望着他,等待他把话说明。

  “上次信这么久没回音,我想请股长再……”

  “噢,年轻人,急得午休都没有觉了是不是?”曾中文红着脸否认一句。

  “再发一封有什么用,上次发的是挂号信,是不会丢的。”

  “那可怎么办呢?”曾中文举手搔头皮。

  “那有什么不好办的,我马上派专人去!”何股长一本正经。

  “何股长呀,别说笑话!”

  “!,你不相信我股长?你把我股长看扁了是不是!关心干部婚姻是干部股的重要工作,特别是咱们的小曾啊,我当股长的能拖拖拉拉吗?”

  “股长,你尽闹着玩,逗我笑一阵,不解决问题嘛!”曾中文苦笑着道。

  “你看你,硬是不信。”何股长提高嗓门,“哎,肖干事哩!”外屋的谈话,在里屋收拾行装的肖干事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股长一唤,他亮开嗓子道: “曾中文啦,股长不唬你,是我去,一会儿就坐海军的快艇去,我这正收拾哩!”

  “肖干事,干部股是做干部工作的,你们股长、干事一唱一和尽调理干部可不行啊!”曾中文也抬高嗓门冲里屋道。

  他话音没落,肖干事从里屋箭一般射出来,落到曾中文面前,一封未封口的信一下触到他鼻梁上: “给给给,看看吧,看是不是调理你!”

  曾中文一手抓住信封,抽出信纸来一看,果然不假,白纸黑字,大红公章,清清楚楚是封介绍肖干事去韩笑所在向家垅大队的公函!他相信了,心里暴然一喜,以连他自己也似乎意识不到的快速,举手并腿,干脆利落地向何股长敬了个礼:“向您致敬,股长!”

  把何股长逗得哈哈大笑:“你呀,小曾,不是我股长的功劳,是赶得巧,湖南有个急差,让肖干事去,顺便也给你……”

  “不管是专程还是顺带,股长你既然能替我想得周到,就该受我的谢礼!”

  “光谢股长就行啦?”肖干事已收拾停当,手提黑色人造革公文包从里屋出来了。

  “是,也谢你!”曾中文又给肖干事敬礼。

  “这还差不多!”肖干事笑笑,向股长和曾中文道别,出屋去了。

  自肖干事启程后,曾中文则天天盼着肖干事早日归来。太阳早自海波起,晚归海波睡,曾中文记数有三十回,终于盼出了头。肖干事前脚进屋,曾中文后脚就到了。一见曾中文,何股长、肖干事一齐爆发出了笑声。肖干事笑望股长道: “怎么样,不用通知不用请吧!”

  曾中文听出是笑他来得积极,他没什么好掩饰的,只是赔着笑走了进来。

  肖干事从提包里抽出一塑料口袋吃的东西放在办公桌上,请股长和曾中文道:“来,吃长沙特产五香豆,挺香的!”

  何股长朝肖干事道: “我看这样吧,我们吃,你汇报,要不五香豆,就是十香豆,我们小曾也吃不香的!”他转眼笑望着曾中文,“怎么样,小曾,股长这话说到你心里去没有?肖干事连连答是。曾中文羞红着脸不出声。

  于是,曾中文和何股长在椅子上坐下来,一边品尝着长沙特产的美味,一边聆听肖干事有声有色的讲述———还是1969年,一个难得晴朗的春日,向家垅大队年轻的秘书向云飞,到县里参加了为期一个月的业务集训班归来。他行至大队部门前一段田塍道时,不由停住了脚步,他冷不防看到了左侧另一条田塍上立着一位水仙一般的姑娘。

  向云飞在本乡出生长大,虽曾念书离乡了几年。但寒暑假和许多的星期天总是回家来过的,且高中毕业还乡当大队秘书也一年多了,莫说本大队的几位闺秀,就是远近十里八乡所有的青年女子,也无有不熟识之人,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有哪次曾见过一个是这等好看的模样。

  姑娘穿件天蓝色毛上衣,极为附体合身,下身的青布外裤齐同里头草绿色秋裤,裤筒一圈一圈挽到平膝盖处。裤筒往下,显出两段五寸长短雪白的腿肚子,再往下直至脚趾尖,全为泥污。

  毋庸置疑,姑娘的这双泥脚一旦洗净,准是一双极为健美的玉肢。不长的、油亮的一头黑发拢在脑后,用皮筋分扎两支,就似两个好看的禾鸡尾巴,匀称窈窕的体形,简直是经过精确的设计,看不出一丁点不协调。最会挑剔的眼睛见了,也将无话可说。她手持一根长长的小竹竿,她面前水里那群欢快地游移寻食的老鸭子,使你明白她手里拿的小竹竿是她的劳动工具,是她教导这群家禽的指挥棍。

  她背后是丘红花乔籽田,那挂满明亮露珠的绿叶红花蓬蓬勃勃,新鲜艳丽不过。她面前刚刚犁耙了的水田里一平如镜的浅水,经这群老鸭子一搅混,荡起零零散散的波纹,这让姑娘倒映在水中的身影飘飘移移,愈是美妙。姑娘这功夫正投目自身的倒影,惊喜影美,她久久地凝了神。向云飞停立观赏了许久,她也没有被惊动。如痴如醉的向云飞,突然心绪懊恼之极。他在学校时曾经摆弄过照相机,他遗憾此时没有照相机在手,要不 “咔嚓、咔嚓、”摄上它几张、几十张,那将是最大的收获!这人物、这图景,实在是绝妙,他感叹落生江南二十余载,还从未领略过如此夺目的春光。

  他不能满足这邂逅的眼神,他要了解她。他故意咳嗽一声。姑娘冷不防一惊,头一昂,两道明亮的目光即刻循声射了过来。

  这目光谁知道这般厉害,使一种莫名的紧张和慌乱在向云飞身上立时发生。好在相隔有几十米远,看清这种惶恐的动感对方目力不及,他才又较快地恢复了常态,轻声地发出问话: “喂,放鸭的是哪里的?”

  “就是这里的,向家垅大队的。”姑娘明快、清脆的答语引得向云飞心中好快活,他笑了,他笑这素不相识的姑娘真是个见面熟,大方热情实在非比寻常!他心下惋惜,若稍稍熟识一点,一定要把一句漂漂亮亮的挖苦话——— “你想到向家垅来吧,嫁给向家垅的小伙子当老婆差不多”奉送给她!然而初次见面,过分的笑话是不宜出口的,他便只把听来不失礼貌的前半句说出了口。

  “怎么是想,我是向家垅大队正正式式的一名社员!”

  “有意思,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活泼的人!”向云飞仍是百分之百的不肯相信。当然他有他的理由,他是向家垅大队的秘书,岂有对本大队一名正正式式的社员不认识的道理!

  “活泼不好吗,活泼是青年人的特征嘛!”

  “我不是反对活泼,我是说你不讲实话。”

  “我不讲实话!我没撒谎呀!”她想不出自己说了假话。向云飞笑一笑,道: “向家垅大队一百七十三户,八百二十六口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哪一个我不熟识!不敢说隔墙听话音,夜里听步声便知是哪个,总不会面对面了还有不认得的吧!”

  “啊,你是向秘书同志,到县里学习回来是不是?”她情绪激动,语言亲切。

  向云飞大为惊疑:“哎,你怎么猜得到我,你到底……”

  “我是来这里插队的知识青年,姓韩,叫韩笑。”

  “噢,噢噢,想起来了,我去县里之前公社就打过招呼。”向云飞欢喜不尽, “想不到你们到得这么快。欢迎,欢迎,欢迎你来!”

  往下,便是更为热情友好的交谈。互相询问,彼此了解……约莫谈了两刻钟,韩笑突然 “啊呀”一声。她发现老鸭子向隔界一丘秧田游去了。她顾不得道声 “再见”,身子一扭,顺田塍奔去了。

  田塍窄,又坎坎坷坷,她奔跑得急,一下左一下右摇摆着向前,她手里的小竹竿恰好为她窈窕的身子起了平衡作用,她一直没有失脚落水,像只春燕飞扑而去。向云飞看得愣了,不由引他想起在县里看杂技走钢丝的姑娘,他急忙关切地连声呼喊: “慢点跑,慢点跑,小心摔倒了!”

  被唤者没有回话,也没有停,人去得远了,向云飞心绪不由茫然,然而很快,一种从来未有过的庆幸、慰藉和幸福感在他心中升起,鼓拥得他眉飞色舞!他心中甜美:小燕子的窝既已搭上了自家的房梁,还愁小燕子不飞进门吗?

  自此,向云飞暗暗地规划着兰图,憧憬着美妙的未来。他亲近、关心韩笑。韩笑每天风风雨雨放鸭子,腿关节受凉患了关节炎,他便立即建议大队党支部,让韩笑改作了民办教师,向云飞作为一名大队干部,与韩笑又同是有文化知识的青年人,对其关心和亲近是顺理成章的。再则,向云飞是在校受过十几年教育之人,他具有一定的文明素质,他知晓开启男女爱情之锁的密码,要得到姑娘的心,来不得半点轻率鲁莽,因此他让心中的千般情思总是处于埋伏状态,而让平时一切言谈举止都表现得大方、正派、礼貌、光明!

  然而一个人的动机再隐秘,近处的人总是能看出几分的。一位知己提醒他道: “云飞,韩笑通信关系不少哇,特别与一位部队同志信件往返频繁,你打没打听那是她么子人呢?”向云飞爽朗地笑笑,满不在乎道:“没关系!”向云飞既然理解知己的关切,却为啥又一点也不往心上放呢?因为,他身为大队秘书,他了解韩笑的家庭情况,他认定她不够军婚的格。

  当小伙子长时间地向姑娘表示热情,能不触发姑娘的情思么?更何况韩笑是格外聪明之人,对一切事情都是敏感的;然而也要看客观情况,韩笑是已有心上人之人,对后来者的情意便反映迟钝了。向云飞礼貌的、光明大方的言谈举止又像飘散着一层云雾,也增加了她识透他隐秘动机的困难。她一直把他当做一位热心的领导和同志相看。

  ———这就是他俩长期友好,信任的基础,尽管各有所思。韩笑任民办教师后,她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她要求自己做一名辛勤的园丁,细心地培育着每一颗幼芽,在她的努力下,学生热爱学习,遵纪守法,恭师敬长,学校一派良好风尚。在教育事业遭遇了多年干旱的大地上,能开出这么一朵鲜艳的小花,的确是不简单的!大队党支部、广大贫下中农热情地赞扬她、鼓励她。她积极向组织靠拢,她入了团,随后又向党支部递了申请书。

  韩笑自打向党支部表达了崇高愿望之后,她在思想上、工作上更加严格要求,时时向着党员的标准努力。1972年5月13日这一天,天亮前就大雨瓢泼了一夜,早晨、上午又接连倾盆,使江河怒愤,暴洪滚滚。下午放学,她护送十四名家远的学生回家,师生一行头顶云雨,脚踏泥水,襤襤行进在向家垅的田塍道上。他们行至田垅中心,要跨过田垅中心的一条小溪,往日里这条温顺的溪流,这当儿也换成了暴躁的火性,浊黄的洪水毫不客气地上了横在溪身的木板桥。韩笑用脚探一探,覆盖的水还不太深,桥板也还稳当,必须抓紧过桥,晚一步就可能过不去的!她急忙弯腰把裤脚再往上挽了几度,顺势背起一个学生就上了桥。她试探着大胆地走过去,走过去,成功了!到达对岸她心里一阵轻松,尽管心脏还在剧跳。于是一趟、两趟……十趟,突然发出一声 “啊!”两岸的学生全惊呆了,他们敬爱的韩老师失脚落水了,连同老师背的同学一齐被波浪卷走了!

  “浸死人啦!救命啊!”……十几名学生喊呀、哭呀,惊天动地,十几颗幼小的心灵在经历从未经历过的惊恐!近处没有一个大人在,孩子们的呼喊哭嚎成了徒劳,一场横祸眼看已成定局!险事有机缘,溪流是弯曲的,韩笑师生在浪里几个翻滚出没之后,突然韩笑感觉身子震了一下,她被浪头推拥到一侧岸边,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抓,一根小树枝入了手,身子被牵住了,她急忙伸出头来,大口地吐水吸气,她一只手死死的抓住树枝,一只手死死抓住孩子,双手丝毫松动不得,她爬不上岸去,就这样稳住,听凭激浪冲撞,艰难地稳下来,她发出呼喊,让学生们发现了她,学生太小,无力拉她上岸,她咬紧牙关搏斗着,坚持着!

  半小时后,学生唤来了大人,她已昏迷不醒。她抓树枝的手指如铁条一样不能松开,人们只好折断树枝,才救她师生上岸来。她苏醒时,那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根据韩笑平时一贯表现和这次救护学生的突出事迹,大队党支部讨论了她的申请,准备吸收她为党的新鲜血液。

  韩笑的政治生命将出现突破,这可叫秘书向云飞心中起了不安,按理,谁又不为自己意中人的进步庆贺祝愿,然而向秘书心情矛盾,他有他的苦衷,他不能不考虑往日里知己的提醒了!谁知,事情又是如此地没有回旋余地,向秘书才刚刚警觉这一点,部队的未婚函调信已经来到他眼前!眼看着三载多来的夙愿将成泡影,小伙子怎么受得了呢!这如同晴天一声霹雳,震得他不知所措!递给他信的邮递员出屋好久了,他还呆坐在办公椅上颤抖、出神、惶恐、苦痛!

  他失去了理智,他不能甘心,他要做他的努力!他把函调信往抽屉里一塞,大锁 “卡喳”一响锁上了。他在党组织里,在群众中开始无事生非地中伤韩笑……

  “哎唷唷,我怎么这么倒霉唷!”随同怨怒声出,曾中文拳头击在办公桌上 “砰”声一响,继而胳膊肘朝桌上一支,伸开手掌撑住前额,他闭了眼,急,气,他头脑昏眩了。

  曾中文这强烈的反映,肖干事、何股长两人先是一惊,转而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话好。冷场了一许,肖干事开通,宽慰道:“中文啦,有什么不好理解的?社会上一切事情都是复杂的嘛!……”

  “小曾,听肖干事介绍情况,小韩是没有问题的,个别人在中间作梗,问题好解决,可以放心,啊!”何股长伸手在曾中文肩膀上拍两下, “记住毛主席的话,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故事不准备继续下去了,但大家有一点不满足,就是曾中文与韩笑的恋情到底成功没有?可以相告一句: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又拖了几年,直至1976年冬才有情人终成眷属。笔者这时已上调师部,未能赏目婚礼盛况,因此不敢驱笔乱描。

  1982年6月20日

  完稿于辽宁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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