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梦笔(二十二)
——也说“虚妄的恋情”
辽西雷子
四月最残忍,从死了的
土地滋生丁香,混杂着
回忆和欲望,让春雨
挑动着呆钝的根。
——艾略特《荒原》1922年(查良铮译)
1、站在窗前的杏树下,仰头看着,有几朵杏花,终于开了。此刻,阳光明媚,好像春天,真的到了;尽管风儿,还是稍稍有些凉。一颗心就有了莫名的酸楚……昨天早晨,还是另一种气候;落在树枝上的雨雪,很快冻成一层儿脆脆的冰碴,风一吹,就扑籁籁落下来,细微却又异常清晰的断裂声,让世界显得格外静,疼……当时还在想,这些冻得紫红的蕾儿,还会开吗?而今早再看,花儿开了,尽管只是零星的几朵。
北国的春天来得迟。迟到四月才稍有春意。如果你把三月当成春天,落寞的肯定是自己。以往的春天,清明时节,杏花就开了;至四月中旬,梨花也开了。而今年的春天格外多变。进入四月,是一场又一场雨夹雪,冷冷暖暖,让人在希望与无望中反复煎熬。此时终于理解了艾略特《荒原》的开篇:“四月最残忍……”
犹如一场虚妄的恋情,看清真相是残酷的。我更愿呆在自己的幻想里,望着那幻想中的美好,一再心醉又心碎……
2、对诗歌的热爱何尝不是一场虚妄的恋情!闭着眼,呆在白日梦中,对身外的一切视而不见。不见不等于就不存在;那惊恐的一个个瞬间总会突然跳出来,跳出来,让人在梦中也惊悚不已。残忍的不是四月,是时间。一切都将被岁月之尘覆盖吗?肯定不会。我的一位朋友曾说:“一种真正的质料是无法覆盖的。”(思考的芦苇《哲学断想之十三:透支的想象》)——问题是,我们到底具有多少真正的质料?每天每天制作出无数的分行文字,有几行是有意义的?有几行能流传到后世?或许可以不想什么永恒与不朽;但你又凭什么说:“我来了。我活过;走过;看过;爱过;痛过……并且,依然爱着——”一个精神与情感流亡的年代,我们各自孤立着,犹如旷野中的稻草人,没有根基;也无家可归。或许,诗歌会是心灵最后的栖居地;而我们离真正的诗歌到底有多远?今天的狂热在明天看来会不会变得可笑,成为一种冷嘲与自嘲?一切都是那么美丽而不真实,如同一场虚妄的烟花之恋……
3、每天活在自己诗意的想象中。离它太近了;近到,一切都看不清;近到,厌倦。是该离开的时候了。隔开一段距离,才能回头重新审视这一切。而在不远处那落英缤纷的树下,已没有人能再认出我;我却能从所有的碎落中辨清自己:依旧执著;谦卑;心怀敬畏。
2006-4-16午间烟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