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的见证
——云蒙山木化石群考察侧记(一)
雷艳华
朝阳,因化石“物种之丰富,保存之精美,生命演化之连续”而被誉为“世界中生代古生物化石宝库”,是“地球上第一朵花绽放和第一只鸟飞起的地方”。在我的老家朝阳西部,听人们和我说起接连挖出的鱼化石、鸟化石、植物化石、昆虫化石、各种恐龙化石,而除了鱼化石,别的我都没有亲眼见过。费劲我的想象,也想象不出我出生的土地在史前到底是什么样子,一片汪洋大海?一片温热气候下,各种草木繁茂各种动物与飞禽祥集的次大陆?亦或是它们的混生共生体?随着近日云蒙山木化石群考察的一步步深入,我感觉到自己第一次触摸并呼吸到了远古时代的生命气息。不是宇宙洪荒,是沧海变桑田的繁茂。
9月26日,早晨天下着蒙蒙细雨,我们考察组的三人还是按约定上路了。进入云蒙山南麓范杖子村,雨开始停下来,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外,赫然摆着两块巨大的木化石,一块赭黄色,一块灰褐色,干径都在65厘米以上。木化石纹理清晰,虫蛀的孔洞及疤痕粒粒可见,听村书记老陈介绍,不少这样的木化石突露于田野之中,后来被人运走,不知去向,心里顿觉痛惜不已。这样不可再生的远古资源,丢失一块就是丢失了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如果它们被毁坏,就等于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被毁灭。不要沉重吧,换个角度想,也是因了这样的错失,才让我们知道云蒙山不仅现在古木森然,在远古时期它也是一片浩瀚的林海,而我们多么有幸踏入这片原始的土地,探察这片尚未被世人知晓的“地下森林”,在无数年轮回旋的时光里,一步步走进那个亿万年前的历史时期。
“老虎沟”是一个步入其中让人产生无数遐想的地方。林木交错的小径,到处铺满金黄的落叶,踏上去窸窣而宁静,几声鸟啼在林深处,恍若置身世外光景。小径旁边是一道道黑褐色方岩石砌成的石坝,石坝下或弯弯细水,或黑色巨石铺泻如瀑;石坝上的古杏树一株株枝干苍黑遒劲,一片片杏叶颜色深浅不同,满树杏叶红黄绿交织,色彩纷呈,这样旖旎秀丽的景象让人怎么想象和“老虎”都联系不上。而抬头,满坡青绿的松树虎虎生风,微雨后,更显苍翠挺拔。站在山岭上,听老陈讲“虎马相斗”的传说、“蛇盘兔”的典故,似乎能听到那隐隐的林涛声,虎啸声,马嘶声……微光处细密的一切生活场景、摇曳生动的自然场景,历历如在眼前。再看对面“大姑山”,白雾缭绕山顶,青烟层起谷中,有若仙境。转身回望云蒙山,峰前天然铺开一幅“中国地图”,端立于龙盘虎卧的的众岭之上,更显巍峨而高大。
转进“莲花沟”,即是一大片的木化石林区。突露于地表的有一百多株(处),干径最粗的达1米多,令人震撼,我怎么都想象不出当时的它们是什么样子,一片巨树参天?参天又是什么样子?抚摸着木化石保存完好的肌肤与纹理,我能想象的只是一片茂密的始前森林,在无人的原野上自由尽情的伸展枝干,它们根连着根,叶叠着叶,构成一个亲密无间的大家族:风来了,它们一起舞蹈摇摆;雨来了,它们一起仰头承接;阳光下,它们牵手欢呼;月光星光下,它们宁静着彼此守望……就这样几十年过去,几百年过去,甚至上千年过去了,它们依旧葱茏而繁茂,仿佛时光不存在,仿佛日月星晨只是它们额前交替变换的宝石。我能想象它们自由生长的美,却怎么都想象不出那种整体凝结在一起的浩然蔚然之气势。……然而,突然间发生了什么?电闪雷鸣?乌云奔走?火山爆发?大地沉陷?还是一颗小行星走错了轨道,撞了一下地球的腰?大毁灭的降临总是突如其来,超出我们的想象力,对此人类真的没有什么好骄傲。科学可以复原一个旧时代的影像,却还无法复原那些消失的宝贵的生命。
木化石,也叫硅化木。有人将其称为树化玉、木石玉,这是形容其质可以好如美玉。云蒙山的木化石,形成于距今1.6亿年前侏罗纪时期,那时大片森林经历地质变迁而被埋入地层中,树干周围的化学物质如二氧化硅、硫化铁、碳酸钙等在地下水的作用下进入到树木内部,替换了原来的木质成分,保留了树木的形态,经过石化作用形成了木化石。因为所含的二氧化硅成分多,所以,常常称为硅化木。木化石颜色有白、灰、黄、褐、红、绿等多种,整体单一颜色的很少,多数是各种颜色交错,形成美丽的斑状花纹。石质好的木化石,经打磨后光滑如玉,灿若宝石,不仅科研价值高,亦极具收藏价值。目前美国亚利桑那州阿达马拉为世界第一大木化石群,中国新疆的奇台县将军戈壁为世界第二大木化石群。云蒙山呢,会不会随着我们的考察而刷新世界纪录,对此,我们满怀期待。
“线麻地沟”,以果树丰茂而著称,谷内田畴交错,路边一树树红枣、一树树黄梨、一树树苹果,让人目不暇接。其中最大的一颗“梨树王”,基部干径达35厘米,树高10米多,冠幅达12米,在胸部分生出六大枝,枝繁叶茂,果实累累,自有一种“老当益壮”的精气神。一堆碎木化石就在路边,被村人当成砌坝的石头。往岭上寻找,又发现许多木化石,有的露出地表,有的埋于沙砾中,旁边长着枣树。往深处走,一条漂亮的大峡谷出现在眼前,谷中一块硕大的巨石,有如天降的陨石,石头上面镶嵌着石头,颜色、深浅、质地都不同,形成各种奇异的图案。一条透亮的溪水在谷底似隐若现,谷中遍布林木,有不少我都叫不出名字,崖下石缝中长满绿色苔藓,石壁中水珠滴滴答答,却看不见源头,一条灰黑色巨石砌成的大坝有若残缺的古城墙,诉说着沧桑往日。谷中只有一户人家,石房、石墙、石碾、石磨、石磙子、石井,木篱笆门虚掩,被周围的树木围裹着,不近前几乎看不到。一条曲曲弯弯的小路把来人送出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