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阳网】爆米花开(刘国琳)

摘要:雪花绽放,梅花浮香,总比不得爆米花开的热闹。你听,“响了!”一声喊,“嘭”一团烟,骤起骤散,霎时,开放一片,像元宝,活蹦乱跳,白如雪,香八方,勾引人闻香而来,抢份香脆,咀嚼回忆……

爆米花开

文化信使/刘国琳(辽宁大连) 编辑/明月

  雪花绽放,梅花浮香,总比不得爆米花开的热闹。你听,“响了!”一声喊,“嘭”一团烟,骤起骤散,霎时,开放一片,像元宝,活蹦乱跳,白如雪,香八方,勾引人闻香而来,抢份香脆,咀嚼回忆……

  秋末冬初,我来旅顺太阳沟赏落叶。刚停好车,就被这声吆喝和巨响拽住了。新启街与茂林街路口,一辆旧红色电动三轮车,一方煤斗、一袋玉米、一个风机、一块电瓶,围护着炭火支架上转动的“炮弹”——老式爆米花机。我买两袋热乎乎的爆米花,坐在大爷提供的马扎凳上,一粒粒品味时光的味道。老人姓韩,七十一岁,耳不背,背不驼,眼不花,黄白脸,戴黑灰白道针织毛线帽,穿海蓝棉大衣,黑裤子,黑套袖,黄迷彩胶鞋,干净,不见半丝煤黑。打唠间,他瞟眼压力表,弯身右手拈起“炮弹”圆形摇手,把爆米花机机口对准胶皮铁网罩住,左手钢管套住机口弯头,猛力扳开搭扣,机盖张开,喊:“响了!”高温高压气体劫持喷涌出玉米粒,巨大压强反差,给了玉米粒向外迅猛扩张碰撞的力道,“嘭”一声,又把我拉回童年的岁月。

  韩大爷斜竖爆米花机,舀玉米,填肚子,拧紧机盖,爆米花机再上支架,捅捅炭火,顺手把电夹咬住电瓶柱,传动齿轮撵着“炮弹”转动,电风机嗡嗡唱,炉火更旺。老人背手信步,瞅风景,唠嗑。

  过去,崩爆米花是体力活呢。韩大爷说,四十年前了,刚干这行,挑担子,秋尽冬月,庄户人“猫冬”了,就挨庄串,找个冲阳儿背风的地儿,升炉火,把黑小子架上,跟哄孩子摇悠悠车似地摇,另只手拉风箱,看到火候啦,“嘭”地一声响,热腾腾、香喷喷的爆米花出锅了。得故意崩撒一些爆米花,为啥?刚一进村,小孩儿就追着挑子跑几条街了。

  我有过这份争抢经历:崩撒出来的爆米花开满积雪,土地,我们蜂拥而上鸡啄米似的,抢到手的爆米花,不怕烫手,沾雪水,滚土灰也不嫌埋汰,使劲往嘴胡噜。还不解馋,小鸟乞食回家央求大人开仓放粮。

  这响动,这群孩子是好广告。你扫听扫听,干这行的,哪有沿街吆喝的?要是你碰上到处嚷叫的,麻利儿躲喽,一准他手艺差,花儿不好吃,还有家什使不灵验,这黑小子发脾气,可遭了。

  听了响动,孩子央求,家长端簸箕来了,论先来后到,崩爆米花的师傅乐呵了,一锅二角,加糖精三角,山村嘭嘭嘭扩散香甜。先崩完米花的,端簸箕,张口袋让让乡亲:吃吧吃吧,啥好玩艺呀!有人捏几朵,有人摇手,不地啦不地啦,一会儿,我们也崩,两碗呢。孩子却生怕有眉眼高低不客气的,护食儿,忙推搡老子快家走。

  崩米花的在小村工作二三天,大村子得四五天,嫌道远误活,夜晚有投亲访友的,有找好说话的人家给块八角钱吃住的。一般人家不要钱,乡下方圆几十里地,一攀问,都沾亲带故呢。再说,哪个出门顶锅带灶走?你顶锅带灶了,这“炮弹”能蒸米煮面吗!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爆米花有历史渊源呢。科学家们发现,秘鲁北海岸附近有约3000至6700年前的爆米花和玉米棒残渣。爆米花的主料玉米,则是从墨西哥类蜀黍的一种野草演变而来,约9000年前墨西哥普遍种植。16世纪,郑和下西洋带回了玉米,衍化出中国特色民间风俗和文化色彩。

  现今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时兴吃猪头肉,煎饼,寓意吃龙头,龙皮。而据北方民间神话故事说,过去的这天,人们要吃爆玉米花。“金豆开花”了,好解救龙王给人间降雨。

  爆米花跟文化结缘,源自宋朝。诗人范成大在《石湖集》中,说上元节吴中有爆谷风俗“炒糯谷以卜,谷名勃娄,北人号糯米花。”又在《吴郡志·风俗》中记载:“爆糯谷于釜中,名孛娄,亦曰米花。每人自爆,以卜一年之休咎。”在新春之际,宋人用爆米花来卜知一年的吉凶,姑娘们则以此卜问自己的终身大事。咋卜?没说,又丢了件绝活。

  爆米花为啥叫“孛娄”?摹拟爆谷时的响声。吴中方言把打雷的声音叫“孛辘”。清代学者赵翼《爆孛娄诗》:“东入吴门十万家,家家爆谷卜年华。就锅排下黄金粟,转手翻成白玉花。红粉美人占喜事,白头老叟问生涯。晓来妆饰诸儿子,数片梅花插鬓斜。”充满诗情画意,接地气,好有情趣。

  韩大爷使用的传统“大炮手摇爆米花机”,是19世纪后期英国发明的,到20世纪电气化时代后,这玩艺在西方绝迹,中国却盛行起来,至今不衰。

  国人只关注今生,对爆米花的前世不感兴趣。韩大爷记得清爽,时兴爆米花,是近四十年的事。以前,家家缺口粮,没钱,谁舍得?拿孩子金贵的,顶多崩两碗。锁着,孩子闹腾紧了,给几粒。脾气不柔软的,孩子闹央,得挨顿拦(打),还馋不?

  改革开放,家家吃细粮,粗粮当饲料了。熬顿碴子粥,吃顿菜饽饽,舒坦地似过年。崩苞米、大米、小米、黄豆、荞麦花,人嘴可刁喽,嫌乎火大火小糊了生了地。

  韩师傅说,他一到冬闲就带黑小子走,崩米花,后来推单车,骑自行车、赶驴车、现在开电动车,不用手摇,不拉风箱,用电瓶联上吹风机,电机,脏活累活机器干,人溜边儿擎等“收秋”呢。这黑小子,功臣,帮我养活了五个孩子。现今,孩子不让我干,闲着不得劲,快晌午出来,老爷儿(太阳)没压山,收工,一天收入一二百块,干啥去?有落叶节了,生意更火,你说说,现今这好日子呀,知足吧。

  每年九月底到十一月初,旅顺太阳沟区域举办赏叶节。相关路段封闭,任由夹道的银杏、杨柳、槐榆、樱花、杮枫、椿树落叶,追随秋风簌簌而下,缤纷如毯铺满街路,吸引游人前来赏玩、度假、摄影、写生。我走向街头,看见光叶榉树的红黄绿叶还恋枝头,比美着欧日式老宅院爬山虎的色彩,叫板着博物馆松柏的筋骨,在这秋冬色调中漫步、捧撒金黄于空中,斑斓叶片和湛蓝晴空,构成了生命的温暖、优美和舒适。

  黑小子,是韩大爷对传统“炮弹“爆米花机的昵称。“黑小子,大肚子,尥蹶子,开花子。”小时候,破谜儿,谜底就是这款老式爆米花机。这个下午,我跟爆米花对话,咂味过往的时光,走进落叶铺毯的街头,感觉百年老树与古老建筑衬托的意韵,最香甜的,还是这童少年味蕾上储存的特殊味道。开车回家路上,嚼着香脆的玉米花,和唱车载音乐《走进新时代》的旋律,又想起了好多好多……

  (此稿部分文字曾以《爆米花开香满天》为题,发表于2018年11月25日《红山晚报》,图片均由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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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国琳,汉族,中共党员,退休军官,大学文化。辽宁省朝阳市喀左县人,现居大连。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赤峰作家协会理事,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发表新闻作品5000余篇,文学作品100余万字,正式出版文学作品集《良民英雄》等。

  [责任编辑 赵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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