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腚撵狼

文/王劲松  编辑/繁花似锦

　　谷正方家的日子逐渐好起来，因为风调雨顺，去年秋天粮食打得多一些。老太太明年正月过六十六大寿，春天她对儿子说：“你去集上买一个小猪羔子，等养到过年之前杀了，咋也能出七八十斤肉，给你妹妹送去二十斤，咱自个留二十斤，剩下的拿到集上卖了，能把猪本儿挣回来。咱有二十肉，过年吃五斤，我过六十六再用五斤，那十来斤做成腊肉，咱娘俩儿明年一年就不用买肉了。”

　　“中，就依妈的。”老谷到集上买回一头小猪崽儿，在房山头儿现垒个小猪圈，圈里靠北墙角搭个棚子，主要是遮雨。墙头上插着用秫秸扎的三框形的东西，是吓唬狼的，说是狼见了这种东西，它以为是“套子”就不敢跳墙进去叼猪了。

　　养猪，这对老谷家来说是头一回，多少年来，因为穷，没钱买猪，除了一年三节买点儿肉吃，平时见不着油星儿，净靠咸菜当主菜，过端午节买一斤肉，过八月节买一斤肉，过年（春节）买二斤肉，从除夕一直吃到正月十五，娘俩儿当油吃……

　　买了猪，老太太当成宝贝疙瘩，一天三顿喂食，稀的干的搭配，以糠为主，再给些米汤喝。春天买的，到了初秋，小猪长到半大猪了，老太太一天看多少遍，看不够，盼它早点儿长大，过年多杀几斤肉。偏赶上秋雨连绵，下个不停，泥抹的猪圈墙头帽子被雨水冲掉了，插在上面的秫秸都掉下来。

　　狼在雨天也很难找到猎物，饿了，就到村里寻觅，啥方便就吃啥，猪，羊，驴，鸡，鸭。一天夜里，一匹狼饿得受不了了，下山来到村庄转悠，走了几处没找到得口的地方，不是墙太高，就是院子里有大狗看着，进不去，有的大牛、大马它不敢动。农村一般家庭都养狗，村里有了动静，狗们就叫起来，一个狗叫，全村的狗都会叫起来，好像它们之间有约定似的，互相传递信息。这匹狼进村之后，狗们就开始叫，狼知道狗光叫不可怕，它们不会出来，都在自家院子里叫。

　　谷老太太一直睡不实，老觉得有啥事似的，又听见全村狗叫得厉害，她更睡不着，因为白天她家的猪圈墙头帽子掉了，让她担心，怕是有猍歹叼猪，过一会就说一句：“儿子，外边有动静。”

　　儿子总是说：“没事，妈，你睡吧。”一翻身，又呼呼大睡了。

　　狼踅到老谷家猪圈附近，闻到一股猪的味道，在猪圈墙周围转悠，不停地观察，确认没有“陷阱、绳套、夹子”之类的东西，一纵身子，跳上猪圈墙，小猪看见狼了，马上发出呼呼的叫声，狼知道猪好对付，跳下去，扑倒小猪，小猪吱吱地大叫……

　　“儿子，快起来，有猍歹！”谷老太推醒儿子。

　　老谷也听见了猪的叫声，一骨碌爬起来，跳下炕，开开屋门，抄起小铁锹，冲到猪圈前，就见狼叼着小猪从墙上跳下去了，老谷随着就撵了出去，恨不得立即追上，一锹拍死它！狼叼着小猪前边跑，借着微明的月光，老谷在后面紧紧追赶，举着铁锹，大声喊道：“猍歹，哪里跑！”狼叼着三四十斤重的猪，跑不快，老谷追得又急，眼看就要撵上了，老谷抡开铁锹就打下去，正打在狼的屁股上，疼得它张开嘴“嗷”地叫一声，它一张嘴，小猪掉在地上，老谷赶紧抱起小猪，狼乘机逃走了。

　　小猪趴在老谷怀里，哼哼地叫着，知道还没死，把猪抱到屋里借着灯光一看，小猪脖子上出了血，没大伤，放到地上还能走……

　　老谷娘才说：“快穿上衣裳”。

　　“啊？”这时他才明白自己是光腚出去撵猍歹！

　　有人可能不明白，大老爷们咋会光腚睡觉呢？咋不穿衬裤、裤衩啥的？其实年岁大的人都知道，旧社会穷人一年四季都不穿衬裤和裤衩的，因为穷，买不起布。冬天穿棉袄棉裤，春天把棉袄棉裤拆了，棉花套子拿出去，将里子、面子缝在一起，就当“夹衣服”穿；夏天热了，把夹衣服的里子拆下来，就当单衣穿了；到了冬天，再把面子、里子合上，絮上棉花套子，一缝，又成了棉袄棉裤。如此循环往复，脏了，洗洗，破了，补补，连一件替洗的衣服都没有，哪穿得起衬衣衬裤和裤衩啊！所以说，谷正方情急之下顾不得穿衣服，光腚撵猍歹，一点儿都不奇怪，更不是讲笑话。

　　[责任编辑：雅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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