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文化信使/李秀丽  编辑/繁花似锦

　　“老闺女，我在这儿呢。”

　　车站里人群熙攘，听到喊声，我一下便找到了她。

　　她红彤彤的脸颊泛着喜悦。

　　人流中最显眼的就是她了。你看她好似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左手挎着一个包，右手拎着两个袋子，鼓鼓地，都装满了瓜果蔬菜。身上还斜背着一个包呢！

　　见我凑过来接她，她孩子似的扭了一扭：“我老闺女来接我了，我老闺女来接我了”。

　　“妈，总往上拿这些干嘛？挺沉的。”

　　“臭丫头，种就是给你们吃的，我和你爸也吃不了。”

　　她就是这样，每次来都满身披挂，或背或提，好不辛苦。我虽疼她劳累，但也劝说不得，因为说深了，她可是会生气的。因而，只能任由她。

　　“老闺女，你跟我逛一会儿商场，再给你婆婆买一身衣服。她在家伺候你公公不容易，又出不来。”

　　妈妈是个地道的农民，整日面朝土地背朝天，好衣服很难穿上。但是，她是一个爱美的人。

　　一进商场，她就给自己选了两件衣服：一件裙子，一件花衣。我给她付钱，她硬是把钱塞了回来，我便没再推让，之后，她又陪同我给婆婆买了一身衣服。

　　下午，姐夫来车接，她便匆忙跟着回了农村老家。

　　妈妈回去了，两天内，我连续打了十来个电话，她都没有接听。我忽念：“难道是因为我没给她买花衣，她生气了？”

　　给婆婆买了一身衣服，却一件也没有给妈妈买。我这个女儿真是笨得够可以的。她老人家定是伤心了，不理我了。

　　一连几天，半睡半醒间，我都会想起这件事，然后自责，然后怏怏，然后焦灼。

　　按捺不住，我偷偷地打电话问爸爸。爸爸说：“你妈生气了，快哄哄她吧。”

　　给她买，她硬是不要，不给她买，私下里又伤心，真是孩子气。年逾六十的她已然变成了“孩子”，我却全然无所察觉，一如既往地漠视着。我是何等地粗疏，以为她一向宽宏，以为她不需要，并把这些当作我不断索取、不去付出和回报的理由，让自己心安着。

　　可她虽然孩子气，却一直心心念念着我们三个。那一摞摞新摊的煎饼，那一只只积攒下来的鸡蛋，那一坛坛亲制的大酱，还有这刚摘来的各样果蔬——这些虽非稀有，却因都是出自她手而弥足珍贵。

　　要知道，她要买种、买秧、栽种，施肥、浇水、锄草、捉虫（因为有些瓜果她怕我们吃着不安全，所以从不喷农药），割下、摘来，哪一样不是多重程序的叠加？哪一样不是妈妈辛勤汗水的凝结？最后，她还要不辞辛苦给我们背来。又有哪一样不是妈妈爱的凝聚？那可都是妈妈的心啊！

　　记得小时候，一次妈妈跟邻居二娘唠嗑，谈及儿女，她感慨道：“二嫂子，你可知道，我有两个姑娘，自她们长大，我连一条新衬裤都没有穿过，我怕她们在外面读书穿得破烂让人笑话……”

　　这是我无意间听到的，却给了我极大的震动。因为之前我从没有注意到这些，之后我才发现竟然真如她所说。自那时起，我暗下决心，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让妈妈吃好，穿好。

　　如今我已工作，有了还算可以的收入，在花钱上竟这般仔细，而且竟还是在妈妈身上。

　　电话打通了，我十分惶恐地向她解释了这件事。她笑了：“傻闺女，妈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妈妈有钱，不用你花。只要你心里有妈妈，妈妈就知足了……”

　　我的眼睛湿润了，因为感动于妈妈的理解和宽容，因为激动于自己得以开释的心。

　　母爱如佛，在这条修行的路上，我们不是在积功累德，而是在自我救赎！

　　在此，我窃许：“妈妈，以前，我是您的孩子，以后，您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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