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阳网】在与煤矿厮守的日子

摘要:1991年正月初五,我和妻子从偏僻小山村搬到煤城北票的一个小四合院里。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还未度完蜜月,而且,年味仍很浓郁。但为了在小城煤矿干一番事业,并一心在城里安营扎寨,我毫不迟疑、下决心离开了农村老家。

在与煤矿厮守的日子

文化信使/丁文刚  编辑/雅贤

  1991年正月初五,我和妻子从偏僻小山村搬到煤城北票的一个小四合院里。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还未度完蜜月,而且,年味仍很浓郁。但为了在小城煤矿干一番事业,并一心在城里安营扎寨,我毫不迟疑、下决心离开了农村老家。那天,天很冷,灰蒙蒙的,和我的心情差不多。我雇了一台解放牌汽车,车上装载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家当。当时,家里人对我的未来生活很是担心受怕,毕竟,在煤矿行业不好混,有危险不说,“煤黑子”的名头好说不好听。但我的那种破釜沉舟的劲头,还是镇住了家人的目光。

  到东升煤矿第二井口不久,由于发现我写得一手好字,加上恰好缺一个团支部书记人选,于是,我走上了团支部书记的职位。最初的差事大致是写写黑板报、写点材料什么的,时常替领导跑跑腿,工作很轻松,但挣的工钱太少,只有61元。看着被称为“煤黑子”的矿工师傅们每月拿着一沓钞票不停地数着,真是羡慕和嫉妒啊。

  矿上有掘进、采煤、机电、运输、放炮、翻车等很多工种,都很辛苦,而且危险时刻在头顶悬着。虽说全矿上下天天讲安全,但不可预见的情况时有发生。有人说,矿山是制造孤儿和寡妇的地方,听起来真是别扭。我经常见到在矿工宿舍里歇公伤或养病(矽肺是很要命的一种病,得病后皮肤苍白,腿瘦瘦的,很像是肌肉萎缩,弱不禁风的样子,有点瘆人)的矿工兄弟,但大家好像并不怎么在乎,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花钱很大方。一位叫“二层”(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二层”名号的来由)的老矿工整天乐呵呵的,嘴里经常叨咕一句口头禅“人之命,天注定”,歇工时总抿上几口老白干烧酒,在喝的醉醺醺时,还哼上几句京味的唱词。

  我每天坐通勤车上下班,常二班,就是白班。而下井的矿工们却是三班倒,周而复始。

  日子确实单调。没事的时候,我便跑到矿工宿舍,听老矿工讲矿山历史。有时也听矿工们讲荤嗑,在哄笑中琢磨着谜团或捉弄人的把戏。

  矿山机器隆隆,矿井下热火朝天。

  我有时加班,其实是跟矿工们喝上一点小酒,感受和触摸一下矿山独有的气息。

  发工资的那一天最热闹。上班的、下班的,有的矿工连洗澡也顾不上,都挤到矿财务室的窗口瞪大眼睛,看着窗口传递着或厚或薄的票子。

  矿工老王家住距离煤矿50多里地的农村,每发工资,连饭也不吃,就直奔家里。因为,家里五六口人早就等着买粮糊口呢。在矿上唠嗑时,每说到这一情景,老王眼里都要红眼圈,大家也跟着叹息一阵。

  我总感觉矿井下很神奇。一车车乌金被运上来,好像无穷无尽似的,地下到底什么样?矿工老大哥们用怎样的力量把煤炭从很深的地下弄出来的?

  终于有一次,我有幸跟随矿山安全检查组下了一次矿井,见到了真正的井下世界。那天,我穿上了矿工衣服,戴上了安全帽,坐上了下井的矿车。在井下的巷道里穿行,安全帽上矿灯闪闪,人来人往,矿车隆隆,很是繁忙和热闹。到了采煤的掌子面,见到一张张黑脸亮眼的矿工师傅钻来钻去,有的地方非常狭窄,半天听不到说话声。尴尬的是,我曾在一处采煤作业口卡住了,挣扎了好半天,在附近的矿工师傅的帮助下,才解脱困境。原来是腰间的皮带与矿井岩石卡在一起,顿时冒出一身冷汗。但矿工大哥们在这样的作业口来去自由,进出好像一点也不难。

  那次下井的经历让我对矿井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直到3年后我离开矿山,再也没有去那深不可测的采煤掌子面上去。

  平日里,矿工之间好像互不往来,各自为生计奔忙,但关键时刻却是另一番景象。我一直认为,矿井下,矿工兄弟之间的生死相助是值得回味和感慨的,记忆犹深的一件事是——在一次采煤作业时,有点笨手笨脚的矿工、外号“老蔫”不小心碰到了溜子(截留煤炭的一种工具),顿时,煤炭像沙子一样掌子面滚流了下来,把“老蔫”瞬间吞没了。当时,几位老矿工不顾生命危险,齐心协力,拼命用工具像外边扒煤,最终把奄奄一息的“老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那一次,感激万分的“老蔫”花钱狠狠地慰劳了几位兄弟。我曾目睹,他们喝酒如同喝水一样,彼此诉说着经历的惊险一幕,“老蔫”哭了笑,笑了哭,大家都喝得烂醉如泥。看来,在寂寞的矿山角落里,也有人与人之间淡然如水的浓密情感存在,那种情感是真挚的,不容亵渎和轻视。

  90年代,我所在的矿山曾经是名噪一时的县级财政支柱企业。但后来因发生一次严重的瓦斯突出事故,11名矿工遇难,其中也包括那位爱说爱闹的老矿工“二层”。出事故的那些日子,整个矿山没有一丝生气,冷冰冰、阴森森的,好像预示着什么来临似的。不出所料,这家矿山企业从此一蹶不振,随着井下资源的枯竭,最终倒闭了。我的最后一笔工资,是由一车劣质煤顶账发到手的,煤质很差不说,里面掺有不少煤矸石,余额还用两捆劳动用品——白线手套顶账。当时,我觉得很不错,有的人连这样的“待遇”还没有呢。

  在矿上的3年日子里,我收获了很多人生经验。我的第一篇文字《哦,沙土地》,就是到矿山工作后不久在一家报纸上发表的。

  至今回想起来,往事历历在目。但一切一切,在记忆的层层叠叠里长满了岁月苔藓的痕迹,让我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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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文刚,笔名辽西汉子、人在旅途。中国晚报特约摄影师、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辽宁省朝阳市作协会员,朝阳市摄影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北票市交通局运输管理所。

  闲暇喜爱舞文弄墨,有四百余大小块文字见诸于《人民日报》、《辽宁日报》、《朝阳日报》、《燕都晨报》、《辽西文学》、《作家天地》、《今日朝阳网》等报刊杂志媒体,并有一些篇什被《川州追梦人》、《龙鸟吟》、《川州赋》、《朝阳美丽乡村》、《缘聚辽西博友文集》等采纳,博大家一笑而已,不足挂齿,自得其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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