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尊严(一)(刘文艳)

摘要:人的一生因为出生条件不同,生活环境不同,会有不同的生活境遇,但这并不决定一个人是否有尊严,也不决定其是否有幸福感。富有不一定就能幸福,有权力不一定就是尊严。有的人看上去很有尊严,因为他拥有了权力,使得一些人前呼后拥,谄媚奉迎。

外公的尊严

文/刘文艳 编辑/赵盼

  人的一生因为出生条件不同,生活环境不同,会有不同的生活境遇,但这并不决定一个人是否有尊严,也不决定其是否有幸福感。富有不一定就能幸福,有权力不一定就是尊严。有的人看上去很有尊严,因为他拥有了权力,使得一些人前呼后拥,谄媚奉迎。然而在看似很有尊严的背后,却经常被人指指点点,因为人们倾慕的不是他的人格品质,而是他的权力,那一份并不永远属于他但他却暂时能用来彰显自己尊严的权力!活得有尊严的人,不是表面上穿着体面,或者体面地进入体面场所,背后却做着苟且之事的人。也不是表面被崇拜着、恭敬着,背地里却被人鄙视着的人;而是表里如一,言行一致,坦坦荡荡做人做事的人。

  外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不富有,但他很有尊严。在十里八村,在他生活所及的地方,没有人对他不尊重,没有人对他有微词。无论多富有、多有权势的人,对于外公,都高看一眼、多敬一分,在他们眼里的“老队长”,是一个有风骨、有道德的人、有尊严的人。

  上个世纪初,外公一家生活在辽宁北票大杖子村。这里山青水秀,一条小溪从村中穿过,山林掩映着淳朴的山里人家。外祖父一家善良而勤奋,祖祖辈辈过着虽不富裕但也衣食无忧的平静生活。尚德崇俭、读书耕田是家训也已成为家风。外公是长子,虽不风流倜傥,但也挺拔壮实,坚毅中透着睿智。他聪明好学,读过《千字文》《弟子规》《增广贤文》等。他为人耿直善良,仗义豪爽,二十多岁时就已经当了村长。

  在那个中国遭受外敌入侵的年代,这个秀美山村也难逃灾难。日本鬼子耀武扬威地进了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搅得这个平静山村鸡鸣狗吠,再无宁日。外公在抗日斗争中接触到了共产党。共产党主张让绝大多数人民都过上平等富裕的好日子,他十分赞成。在当时一位任区长的亲戚介绍下,他秘密加入了共产党。

  日本鬼子进村后,外公多次按照党组织的要求,组织老百姓对其进行坚决而巧妙的斗争,并多次取得胜利。屡受打击的日本鬼子,对外公进行多日跟踪后,发现他是幕后组织者,便把他抓起来,进行严刑拷打,让他交出八路军藏的枪支和与日本鬼子作对的乡亲们。日本鬼子将他打得遍体鳞伤,但他仍然守口如瓶,坚贞不屈。八路军及其藏起的枪支和乡亲们保住了,但是外公却险些丧命。

  事情还没有完。过了几天,日本鬼子气急败坏地再次闯进外祖父家,先将遍体鳞伤的外公拖起来,让他跪在院子里,一个鬼子把刀背架在他的脖子上来回拉据着,吼叫着:“快说,把枪藏哪儿了?把八路军藏哪儿了?谁是共产党员?不说出来,今天你就得碎尸万段,别想活了!”还有几个鬼子,把外公的母亲、外婆和家人也拉到院子里,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被残酷蹂躏着的外公。同时,还有几个鬼子,在屋里屋外连翻带砸,凶狠地搜找。外祖父临危不惧,还是守口如瓶。他坚定地说:“我们家没有枪,也没看过八路什么样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知道!这个村的人都是良民,没有坏人!”

  其实,八路军的枪就藏在院子东边的玉米桔垛里,鬼子已经快从上翻到下面了,眼看着就要翻到枪了,外公和家里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可是,也许老天有眼,鬼子鬼使神差撂下这儿又去翻别处了。粮食屋也翻了,菜窖也翻了,什么也没翻着。最后日本鬼子又对着外公吼叫了半天,让他说出来,外公还是什么也没说!鬼子已经将外公的脖子据拉得鲜血淋漓,外公昏倒在地。鬼子以为他已死了过去,便“弃尸”而走。惊魂未定的家人和乡亲们,含着泪把奄奄一息的外公救了起来。经过多日精心调养,外公竟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可他脖子上却留下了仇恨的伤疤。

  此后,外公为了躲避日本鬼子的追杀,背井离乡,告别了依依不舍的邻里乡亲,抛下住了几辈子的茅屋房舍,离开了绿树掩映的大杖子村,举家搬迁到了黄古屯村,租了两间土房安了家。兵荒马乱中的匆忙出逃,未能带出多少家什用具,外公一家一贫如洗,多亏了亲戚乡邻的帮衬,才勉强活了过来。

  解放后,一家人分了房屋、田地和生活用品,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饮水思源,外祖父常说:“没有共产党,没有新中国,就没有穷人的好日子。”他总是对党和国家有着深深的感恩情怀。

  我们小的时候,曾经看着外公的伤疤问他:“面对日本鬼子的凶狠,你不怕死吗?你当时没想过说出来,保住自己的命吗?”外公说:“那时我要是说了,八路军要遭殃,党组织要遭破坏,乡亲们也躲不过被鬼子杀害!我不能当走狗!我们中国人在日本鬼子面前,要有中国人的尊严!他们在中国作恶多端,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未完待续)

  (本文原载于《芒种 》2015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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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文艳,现任辽宁省政协常委、文化与文史资料委员会副主任。有百余篇小说、报告文学、散文、诗歌、文学评论在《人民日报》《香港大公报》《文艺报》《中国文化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曾出版传记文学《尹湛纳希传》,填补了蒙古族现实主义文学鼻祖尹湛纳希生平传记的空白。曾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出版报告文学集《春风秋雨》,引起反响。近年出版的纪实散文集《爱的诉说》获得第五届冰心散文奖散文集奖、第八届辽宁文学奖辽河散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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