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小镇

文/文化信使 严秀清（辽宁朝阳）

　　每天上午八九点，他推着木推车，两条木推车柄上放着一个木质盘子，里面盛着满满一盘又鲜又嫩的雪白的豆腐，从太阳升起的那条街走过来。为了保持盘子的平衡，他需要把高高瘦瘦的上半身压下来。像一颗树做的盆景，在生活的躯干下成型。没有人能把驼背如此形容，或许生活就是一个盒子，每个人都要顺着它的轨迹柔顺下来。

　　我想，我是关注他最多的一个人吧。

　　原因自然是四合小镇唯一活着的木推车。我仔细看过它的手柄，车身，斑驳得使人想起石墙和压一枝梨花的老木门。

　　他做的豆腐依然是老方子。

　　厚重的房梁下一条黑铁钩，上面挂着两条X形木棍，四四方方的老麻布，四个角牢牢系在X形木上，里面盛满带着汁水的豆浆。一个农家汉，手里拿着V型木夹子，吱呀呀，吱呀呀，从麻布里流淌着乳白色豆浆，直到满满一大铁锅。小时候，我总爱仰着头，眼巴巴地望。觉得很神奇。

　　把豆浆烧开是有讲究的，一定得是经验丰富的老人。否则，一不小心，滚烫的豆浆就会从锅里突然跳出来，丝毫不剩。

　　豆浆沸腾前，老人一定会目不转睛地守在旁边，不住地剥开浮沫，屏气凝神，像要一下子捕捉要跳出来的鲤鱼一样。最好吃的豆腐，要烧沸三次。

　　卤水点豆腐也是有讲究的。烧沸的豆浆舀进大缸里，七八十度的时候，开始点卤水。一边把卤水举起来，让它流成线，一边慢慢地搅动豆浆，观察它的形态变化。我曾经跃跃欲试，结果顾此失彼，一只手搅动豆浆，另一只手举着卤水忘了倒下来，像一只蹩脚的小丑。

　　压成豆腐前的豆腐脑是我的最爱。

　　雪白的，吹弹欲破的豆腐脑，盛在一个深碗里，放上爱吃的各种调料，那入口即化的鲜嫩，藏在记忆里，像一首老歌，守护最美的年华，悄然流逝！

　　我把这个推木推车的人，看做我失去多年的亲人。

　　他一来，似乎我的骨子里就少去了许多喧闹与浮躁。

　　我也愿意看着他的背影发呆，想着木心的《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 马 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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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秀清，辽宁凌源人，农民。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一个喜欢用文字和灵魂交流的女子。偶有作品发表于市级报刊和今日朝阳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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