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阳网】生儿育女(十)

摘要:日子就是一晃,一天;一晃,一年的过去了。大宝在省城又有“家”了,几乎就不回来了。

生儿育女(十)

文化信使/闫红英  编辑/雅贤

  日子就是一晃,一天;一晃,一年的过去了。大宝在省城又有“家”了,几乎就不回来了。大宝媳妇拼死拼活种地,给人家打短工挣钱,供东升上学。东升小学毕业就不念了,东游西逛,他妈追着打着也不念了。大宝媳妇嚎啕大哭,“我寻思你王八犊子爹没良心,不好好过日子就算了,指着你念书,日后出息了,好养娘,谁知道你和你死爹一路货色,不正过,我这命咋这苦哇……”她一闹,东升偷走了箱子底的钱,自个儿找他爸去了,剩下她一个人儿孤苦伶仃过日子。曹叔身体越来越差,动不动就得住院,用他自个儿的话说“罗锅上山,钱紧啊!”更何况老儿子宝玉也上小学了,虽然花不多少钱,无奈挣的也少哇,更是雪上加霜。他坚决不让招弟辍学,东挪西借供她上学。招弟懂事,上初中后学习学到半夜,白天帮家里干活。相比招弟,英子还算轻松,家里虽不宽裕,倒也能供得上她和燕子上学花费。

  一九九五年,轰轰烈烈施行第二次土地改革。这次,13岁的燕子终于争取到了田地。过去,大伙儿总拿她取笑“黑户,没有地。”开始她小不懂事,现在她都快上初中了,当然明白了。“我黑户,没田没地没粮食,还活这大了呢!现在分地了,我妈不得给我养成胖子呀。”燕子调侃。英子初中毕业,她只报考了中专。她一心想快点儿念完书,然后去挣钱,给家里减轻负担。妹妹也快念初中了,姥姥身体不好,一直打针吃药,家里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了。这一年,英子如愿考入了一所农校畜牧兽医专业,学费要八千块钱,再加上学杂费、书费、伙食费……英子算了一下,要一万块。“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哪!”英子急哭了:不去念,这么多年白学了;去念,家里哪来这么多钱呀?她啥都不说,一个暑假,帮淑贤摘青椒、茄子,然后娘俩饭都顾不上吃,起大早骑着自行车去二十里路外的兴隆乡集市去卖。五天一个集,每集都卖三五十块钱。到了集市,淑贤看堆儿,拿出两块钱:“英儿,去买点吃的吧,油条烧饼,你愿意吃啥买点啥。”“妈,你吃啥?”“我还不饿呢,待会儿饿了我个人去买,你小孩子饿得快,快去吃吧。”英子兴高采烈掐着两块钱去买吃的了。这是个接近城里的乡镇,熙熙攘攘的人群,花花绿绿的商品,看的英子挪不动步。到了炸油条烤烧饼的小摊儿,英子馋得直咽口水。“来,丫头,吃油条里面请,还有甜甜的热豆浆,五毛一碗。”英子站在原地正盘算买油条还是烧饼这功夫,炸油条的小老板开腔了。甜豆浆的诱惑让英子卖不动步了,她松开手心里攥出汗的两块钱,下定决心对老板说:“称两块钱油条。”“好咧,两块钱正好一斤,你一人儿吃不了,来碗豆浆就着不干巴,丫头。”“哦,不了,称油条吧。”她才不信妈的话呢,起大早骑了二十里地车,妈能不饿妈?她把油条买回来,递到淑贤跟前,“妈,咱俩吃。”“我不饿,你吃吧,听话,我忙着卖菜呢。”“你不吃,我就不吃!”英子把油条放到菜篓子后边,一动不动。“好好好,我吃我吃,你快吃吧,都饿透腔了吧?”“没有,就是馋啦!”英子调皮的吐吐舌头。淑贤“噗嗤”笑了,娘俩你一口我一口嚼干巴巴的油条。垫补垫补就管事儿了,晌午到家再好好吃。最后还是剩了三根油条,谁都说吃饱了,其实,那是娘俩心有灵犀——留给燕子的。

  通知书下来那天,淑贤和树生晚上睡不着觉,东屋英子和姥姥也睡不着。盛夏酷暑,晚上九点多还没一丝风,闷热;知了烦躁的叫着,干脆都去当院井台凉快了。“孩子考上了,是好事,咱就得供,钱咱慢慢凑。就今年要学费,明年就没有了,只有伙食费了,负担就轻了,咱再慢慢还呗。当时燕子挨罚,咱一分钱没有,最后不也都解决了吗?我这有一千多块呢,从你大爷在那时候就一点点攒的,预备应急的。那些年动不动吃不饱饭,等能吃饱饭的时候,也不敢大意,万一有个灾兴年,留点老底儿好活着。淑英给我的零花钱我也都攒着呢。”娘一辈子经历很多事儿,遇事很平静,见淑贤树生不说话,就先开腔了。树生一听心里一酸,“娘,我去张罗,你这么多岁数,跟着我们也没享着多少福,我咋能花你辛苦攒的钱呢?放心吧,我就是砸锅卖铁,只要丫头争气,我一定供她念书!”树生说着说着激动了,声音提高了八度,也表明了态度。英子心里一阵酸一阵甜,家里不富裕,念书需要一大笔学费,可是姥姥和爸妈竟是这样支持她念书,她既兴奋又心疼。她想哭,抬头看见满天繁星,密密麻麻,每一颗都格外亮堂。“四年,只要四年时间,坚持下来,等毕业了我一定好好工作挣钱,报答亲人!”淑贤不知不觉发胖了,臃肿的身体,黝黑的皮肤,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头发简短了,是为了干活省事儿,柔软卷曲的自来弯儿短发贴合在头上,一双大眼睛,仍然从中看出当年美丽的痕迹——她是个美人儿,只是那个年代被灰色蓝色肥大衣服淹没了曲线,不施粉黛风吹日晒,让她白皙的皮肤渐渐粗糙黝黑——为了生存,为了生活,花样年华就那要淹没在面朝黄土背朝天里。现在,更是顾不得打扮,淑英穿剩下的、城里不时兴的衣服都给她穿了。这在农村依然很时髦,别人都一惊一乍夸衣服时髦,她瞅都不瞅:好看啥,不漏肉就行,要啥好看,都老了个球子的了。人们哈哈大笑,她自己也笑,眼角,鱼尾纹成堆了……她心里暗暗庆幸——“村里这麽多年才考出去俩大学生,还都是小子,这回我丫头可给我长脸争气了!亏着树生还算有心,没白活,砸锅卖铁也供,他不砸锅卖铁,我去卖血也供我丫头呀!”一家人开始奔着一个目标使劲儿——借钱,供英子念书;挣钱,还饥荒。

  淑英打算在城里买房,这些年结婚生孩子,又贴补家里,没攒下多少钱,听说英子考上学了,没等姐姐开口,两口子坐班车回家送来五千块。“姐,这钱先用着,给英儿交上学费,我房子暂时不买了,先租着住吧,孩子上学不能耽误。”淑贤能说啥呀,这些年,盖房子,买电视,娘生病,啥时候缺钱啥时候去妹妹手里导宽绰,啥时候有钱再还,还完了再借,零头就不要了。关键时候,还得亲姐热妹啊。淑英又给英子五百块钱,“英儿,好好学啊,毕业了挣钱好好对待你爸妈,他们供你多不容易啊!”“嗯,放心吧老姨,别说我爸我妈,连你我也要好好报答呢。”英子小嘴就是吧吧的甜,这也是她掏心窝子话,从小到大,老姨教她学知识,供她穿,格外稀罕她,孩子心里怎能没有数呢?淑英拿来五千,娘的老本加上两口子攒的,凑了八千多块。还差两千块,树生去俩妹妹家借了一千块,又去弟弟家借,刚好弟弟家卖好几头牛,“哥,你咋不早说呢?卖牛钱都被孩子老舅和二姨借走了,就剩下一百多块钱了,也不好干啥呀,要不,我给你再出去借借?”树生刚张嘴,弟弟就堵住他的嘴了。“不用了,我再去别人家看看吧。”“哥,别怪我多嘴啊,一个丫头,念啥书啊,花那麽多钱,拉一大堆饥荒,出门子了还不是人家的人?你这不是给别人养闺女呢吗?你看看你们村里那几户俩丫头的人家,凑合到初中毕业,识俩字儿不当睁眼瞎就得了。帮家里干两年,挣点钱,再老早找个好婆家,彩礼钱儿往兜里一揣,吃香的喝辣的,多省心。再说咱家,就我家小子这一根独苗,以后要出息了咱都跟着借光,就指着他给咱们养老送终喽!”树生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外人笑话我没后,我也就忍了,亲弟弟还在这里泼凉水、说风凉话,你也忒不讲究了!“嗯,不用你管,你就管好你小子就行了,我丫头的事儿,我自有安排!”撂下这句话,没等弟弟反应过来,树生都到门口了。

  树生两口子平日里就好人缘,大伙儿听说差一千块钱,表哥表弟都上门来,上赶着借钱给他们。钱很快凑够了,开学的日子也到了,树生背着用化肥袋子打包的行李,送英子上学。第一次看见火车,英子兴奋不已,“爸,我平生第一次看见了火车,真大呀,好玩!以后我挣钱了,还要带你和我妈坐飞机呢!”第一次和爸爸一起出门的兴奋,让英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惹得边上的人纷纷瞅他们爷俩乐。到了学校,要不是有老校友领着,爷俩都转向了——学校真大呀,有教学楼,宿舍楼,实验楼,食堂;有农场,花园,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英子都看花眼了,慢腾腾不愿意挪步。交了各种费用,找好了宿舍食堂教室。第二天一早,树生要回家了,英子这才过了兴奋劲儿,第一次尝到离别的滋味,一早去食堂给树生打饭,打了三个暄腾的白面馒头,一人一碗粥,一个小咸菜。树生吃的正香,抬头看对面的英子眼泪吧喳,抹过来擦过去,眼睛通红了,饭勺在粥碗里搅来搅去,就是不吃一口。“快吃,一会儿就去教室开班会了,你看,那多新同学,有伴多好。以后你就是大人了,自个儿照顾自个儿,别舍不得吃,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家里不用你操心,回去我就跟你表叔他们去省城建筑工地打工,挣钱可多了,一年就把饥荒还上,到时候让你妹儿也考学,你俩都给爸争气!”树生边嚼着馒头边絮叨,他何尝舍得,孩子还一直没离开过家独自生活呢。“锻炼吧,丫头,以后路长着呢!”他心里默默的说。吃完饭,树生前面走,英子拽着树生衣角在后边不撒手,哭的鼻涕眼泪,最后树生不得不把她送到教室门口,让刚认识的同宿舍的姐们给她领进去,自己赶车回家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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