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朝阳网】生儿育女(七)

摘要:春去秋来,平淡的日子过的也真快,孩子们和庄稼拔节一样咔咔的长,“三春不抵一秋忙”,人们忙着秋收,打场。

生儿育女(七)

文化信使/闫红英  编辑/雅贤

  春去秋来,平淡的日子过的也真快,孩子们和庄稼拔节一样咔咔的长,“三春不抵一秋忙”,人们忙着秋收,打场。家家户户把灶膛扒出来的草木灰攒起来,找一块儿空地压平泼水,把灶灰堆上去再压平,压实,就成了场院。谷子黍子割回来一捆一捆垛起来,赶上太阳暴晒的好天气,妇女们拿着掐刀子(一种特制的铁刀片)来掐谷穗。掐下来的谷穗摊到场院上晾晒一晌午,套上驴,拉着大石头碾子就把晒的干干的米粒碾下来了。这时候的村庄和田野是最热闹的,尤其场院,孩子们在谷垛、黄豆垛之间藏猫猫;女人们掐谷穗;掐好后男人们捆秸秆。金色的阳光洒在金色的谷物黄豆上,映照得整个场院都是金色的光芒——秋,本就是收获金色的季节,所以才有孩子们的欢笑,女人们的欢唱,男人们的爽朗。淑贤的心是欢畅的,因为在这收获的季节里,俩小丫像两捆谷个子,是她心血浇灌出来的沉甸甸的收成。“你拍一,我拍一,马莲开花二十一……”俩小家伙儿吃完饭坐在小板凳上玩儿的正欢。边上拧草绳的树生也受感染,忍不住瞄一眼花骨朵似的闺女。“别老是拍一拍一的,爸教你们唱一段《红灯记》吧,谁学?”“我学我学。”“我也斜(学)。”燕子的小嘴巴说话还不周正呢。难得爸爸这么有兴致,她也紧跟着凑热闹。那好,听好了啊,“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我家的表叔数不清。”俩稚嫩甜美的嗓子齐声唱起来,调调都拐到后山了。树生哈哈大笑,淑贤干活有点累,在他们爷仨的吵吵嚷嚷中,眯了一小觉儿,听到他们的笑声也闭着眼睛笑了起来。尽管她不知道他们爷仨为啥笑的那么开心……当然,生活在一点点的变好,每一件事都值得笑——曹婶四十多岁的人了,在这大忙的秋天,竟然有喜了,也就是说,曹叔要有自己的亲骨肉了。真是上天有眼,曹叔把曹婶带来的招弟视如己出。好心有好报,政策上也允许曹婶生,就这样,好事儿之秋,喜从天降。去队里干活,淑贤总是和曹婶搭伙,“报恩的时候到了。”淑贤心里暗暗的记着曹婶曹叔的恩情,她拼命的抢着多干活,让曹婶悠着干,好好养胎——这么大年龄怀上了,不容易啊,更何况曹叔有病。“人在做,天在看。”那个年代,人们大多都是淳朴的,很少私心杂念。再者农民们的生活没有拉开太大差距,都是去队里干活,分口粮,吃饱饭,就这样简单。淑贤和树生齐心协力,多帮衬曹叔家。收完秋,淑贤又回了趟娘家,张罗了三百块钱,没等乡里来找,自动把剩下的罚款交齐了。“谁让咱犯错误在先呢?乡里都够宽限的了,知道家里条件不好,一直没来催,咱也不能让人家再犯难了。”淑贤这样对树生说,“交齐了罚款,咱欠点债不急,慢慢还!”淑贤安慰树生。同时,对生活也确实充满了期望。

  “喜鹊叫,好事到。”一九八四年孟春,一场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政策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生产队彻底解体,实行分田到户——具体分为口粮田(保证社员温饱)、承包田(剩余劳动可以多承包)、 预留田(村里预留备用)。地分为一等好地,二等稍差,三等山坡地。每块儿地,每家每户都摊上几根垄。生产队的牲口也都分下去,牲口少,农户多,抓阄决定,这就公平了。这对农民们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土地,热恋的土地,归了自家,岂不都成了“地主”!喜鹊在树梢喳喳的叫,人们喜上眉梢。按照政策,口粮田一口人一亩地,他们三口人就是三亩地。树生和淑贤再三找村长乡里说情,他们强生了老二,就是不给分地。多亏政策好,有好劳力的,允许承包。淑贤树生找曹叔曹婶商量:趁着年轻,能让承包多少,最大限度的承包多少!淑贤他们又承包了五亩地,曹叔考虑到身体和家庭情况,只承包了三亩。分牲口的时候,树生运气还算好,抓了一头老牛。树生有点儿失望——他早就相中了那只批油毛亮的年轻红马。哎,老牛就老牛吧,总比啥都没捞着强吧!曹叔就没捞着。“我们的就是你们的,咱不是外人,没事,一头牛够用了!”树生对两手空空的曹叔说。是的,这几年经历风风雨雨,他们胜似亲人!树生、淑贤和曹叔、曹婶,挨块儿地去插秫秸,定边界,埋界石。每块儿地边界都定清楚儿的了,就开始把攒了一冬天的农家肥、草木灰往地里推。乍暖还寒的天气,丝毫抵挡不住人们的热情。每一块儿地、每一把土,都是自己的了,农民真正的成了土地的主人了!尽管是地里的土坷垃都砸碎钯细了,人们还是扛着镐头去地里鼓捣,天天去鼓捣,把地头的荒草刨了,能多种一棵苗是一棵苗。要不是一场大雨,恐怕人们还是不知疲倦的捯饬。

  一场春雨让熙攘的农民们足足消停了几天,然后,就开始了更加忙碌的耕作——趁着一场合适的及时雨抢墒情。马嘶牛叫人吆喝,湿漉漉的泥土就那样被铁犁铧豁成一道道沟。丰腴肥沃裸露,一粒粒饱满的种子,被那样神圣的播进膏脂一样的土地——人们播种,就像在完成一种神圣的仪式。把希望,把欢愉,把呐喊,把天上掉馅饼的惊喜,都统统的,播进膏肥脂厚的土地!曹婶儿身子笨重起来了,大伙儿不让她下地了——自己的活儿自己安排,没人管了,没人说三道四了!她就在家看着三个孩子,烧火做饭,后勤做好了,种地的累了到家享现成的,也轻快不少啊。招弟和英子帮着烧火,喂鸡,打扫院子,快快乐乐的,跟做游戏似的,就把活儿干了。点种子,就靠淑贤一个人,点一坑,踩一脚,像是有节奏有韵律的天然的舞蹈。每天天刚亮就下地,晚上擦黑才回家,累得她腰都直不起来了。强撑着吃口饭,就躺炕上不动了。英子心疼她妈,跪在边上给淑贤捶腰。燕子看姐姐那么做,也去学着样儿,小手在淑贤的腰上一下一下轻轻捶着。淑贤只觉得舒坦,然后就慢慢睡着了……英子悄悄下地,收拾碗筷,生怕出一点声响,惊醒妈妈。春耕就忙这么半个月,一切都妥当了。大伙儿盼望着风调雨顺好年景!

  种完地没事儿可做了,淑贤带孩子回娘家了,妹妹马上就读中学了。初中在山外,离淑贤家不远,这样家里就剩爹娘了,淑贤不放心,就和爹娘商量:搬到我家去过吧!离开这山沟沟,以后你们老了我们照顾起来也方便。爹娘妹妹都同意了,淑贤回来和树生商量,树生没打锛儿。“来吧,就把我当儿子,我给二老养老送终!”淑贤眼睛湿湿的:树生啊,傻男人,就让生儿子给闹得犯了迷糊,要不,论过日子,论心地,哪样都中!事情办的很顺利,这边是树生的姥家,淑贤的姑姑也嫁到这个村,亲戚连亲戚。户口迁到这里,落下,分地,都很顺利。老两口搬家那天,拉了足足三辆大马车东西,箱子柜子厨子,把空荡荡的三间小房摆满了。人们议论纷纷,“树生老丈人可不一般,有家底啊,这小子命好!”别说有没有家底儿,总之就是,自从老丈人搬过来,人口兴旺了,树生家的日子也越来越好了!

  树生从生产队牵回来的那头老牛,肚子越来越大,开始寻思吃东西涨肚了,找兽医看看,竟是揣犊子了!这真是预想不到的喜事儿!淑贤爹娘干净利索,把家收拾妥妥当当的,她爹爱背着英子赶集,在街上溜达;她娘总抱着燕子串门,老两口稀罕孩子,一家人乐融融。倒是把树生闲起来没事儿可干,树生天生心灵手巧,木匠、泥瓦匠都会。“树生,我从老家带来那些木头,咱给破成木板儿,打点箱柜啊,风匣啊,然后卖了不就能换点钱儿花吗!”树生爹商量。“嗯,我看行,就听大爷的,明天就开始干!淑贤娘生了十多个孩子,最后三十多岁才保住淑贤和妹妹淑英。按照先生说法儿,孩子娇惯,不能直接喊爸妈,叫大爷和娘,孩子才能皮实,顺当儿的长大,淑贤从小就这样叫。树生和大爷说干就干,爷俩一会儿悄没声息的量尺寸,一会儿叮叮当当干活儿,一会儿又吵起来。淑贤这里心都提溜到嗓子眼儿了,人家爷俩又说笑了。很快爷俩打出些箱柜,没用赶集,都被乡亲们买去了。他们从老家拉来的老母猪,生了一窝小猪,淑贤每天出去捋树叶子,野菜喂猪。没多久,就还上一百块钱饥荒,淑贤心里宽敞多了。更攒劲儿喂养这一窝猪,等年底卖了,能把欠村里人的三百块钱还清了。一想到这淑贤心里就像条清亮儿的小溪在欢快的叮咚作响。流吧,小溪,日夜不停,就一定能看到大海!

  曹婶生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这就是命!这要是当初她就生了小子,在家境殷实的婆家吃香的喝辣的,过好日子。造化弄人,连连生了仨丫头,被逼出家门。在落魄的时候曹叔收留了她们娘俩,老天爷可怜见,赐给他们一个大胖小子!淑贤把家里的鸡蛋小米,一点荞面都拿过去了。每天过去做饭,她总觉着曹叔一个大老爷们,粗粗拉拉,做出的饭不合口亏着曹婶。树生更是一遍一遍去看孩子,他打心眼儿里稀罕小子,眼馋心痒痒儿!转念一想淑贤都结扎了,心立马蔫了下来,干活没原来有精神头儿了。总是有事没事儿和淑贤找茬儿,淑贤怕自个儿爹娘看见听见不好,忍着不和他吵。这天,趁着秋忙之前,老两口带着燕子回老家走亲戚去了。树生不明白淑贤苦心,就寻思她没生儿子理亏不和他吵呢,吃饭的时候又开始赛脸找茬,“你这贴的干粮邦邦硬,咋吃?一个干粮扔过去就能把人打死!”“愿意吃就吃,不吃拉倒,谁让你吃了,不满意自己做去!”淑贤丝毫不让就回口了。“娶你干啥的呀?生丫头的呀?得伺候老爷们!”“滚犊子,丫头也是你的种,有种你生个看看!我还不明白你那点儿小心眼儿,看曹婶生小子你就眼热了,你还得是有那命!”这一句,戳中要害了。树生心跟针扎似的,受不了了。搬起饭桌,连汤带饭菜,“乓”一声,一并扔到窗外桃树下。英子哭都没敢哭,下地就往曹叔家去喊人了。曹叔和大宝媳妇赶来时,树生和淑贤正往一块儿撕吧呢。曹叔拉着树生,大宝媳妇拽着淑贤。树生还来劲儿了,“这败家娘们,不收拾收拾不得翻天啊!”“你才败家呢,欠着一屁眼儿饥荒不好好的过日子,还起歪歪心呢,你有啥能耐你!”淑贤忍无可忍回嘴。“都少说两句吧,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每个正出儿,你老丈人没小子,人家小日子过的比别人家都在上,现在不也挺省心吗?你这个女婿不就是半个儿吗?你嫌弃啦还是咋地?”曹叔说话不温不火,一句顶十句——两口子都尊重他,也听他的话。一听曹叔这样说,树生立马低头耷脑不吭声了。他不是那样的人,老丈人和丈母娘待他如亲生,对俩孩子更是捧在手心怕化了,一家人,哪能嫌弃?这边不吭声,那边淑贤也就不稀搭理他了,这场仗,就算偃旗息鼓了。

  曹婶满月半个月后,秋收开始了。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秋天,这个秋天,是农民们第一次体验到当土地主人的无限喜悦——一车一车黄灿灿的大苞米,像金块儿一样耀眼,就这样流进了各家各户。在家家户户的房檐下,挂着一串串编好的金黄的玉米穗,把整个房子都装饰成了黄金屋!村庄也就成了黄金迷宫。老母鸡抬着头瞅,馋的咕咕咕叫;小牛犊子能够得着,趁着主人吃饭的功夫,抬头就撕吧下来一穗,“啪”掉到地上,金黄的玉米粒洒了一地,母鸡们嗖嗖跑着聚过来叨嘴里去解馋。小牛犊嘎吱嘎吱嚼——可捞着好东西了,边吃边兴奋的呼呼喘气!英子看见了,心疼死了,忙着找棍子把小牛犊赶跑,捡起豁牙露齿的包米穗,放到高处去晾晒。这一年大丰收!苞米,谷子,黄豆都没少收成。人们真正的好日子,开始了!树生背着淑贤,偷偷摸摸从供销社买回来一台收音机,再不用等着听乡里按时播放的广播解闷儿了。这台收音机一天到晚吱吱呀呀的说呀唱呀,尤其是每天黑天七点半的“评书连播”,曹叔一准过来,和树生边抽烟边听。听的那个起劲儿,干活回来晚了饭都不吃。说吧,唱吧,听吧,日子渐渐有声有色!

(未完待续)

注:本文使用大量辽西方言,请网友仔细甄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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